“后来他……跟苗云娜好了,我没赶上。”顾向姗如今活的也挺清醒,对往事都看得开,她夹着烟笑道:“那时候年纪小,又自尊心极强。就觉得他怎么就看上苗云娜了呢?我还没出手呢,就输了,有啥办法?”
“傻逼玩意儿。人家都有对象了,你还惦记个啥劲儿?”
“人吧,就是贱。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如果要啥得啥,也就不会念念不忘了。我那会儿就狗着,就想等他们哪天分手了,我再去证明一番我比那个苗云娜要好百倍。我赌他们谈不长!”
“结果呢?”
“结果他俩从高中谈到大学毕业,听说都到彩礼那步了。”顾向姗苦涩一笑:“这事儿我不能说啊,我说了成什么了?小三,插足者?我除了等他,我能怎么办?”
“傻逼吧?一颗歪脖树上吊死你自己啊!”李俊锋指了指自己说:“你看你哥我,在国外还泡过洋妞。”
“老王八。”顾向姗笑骂他:“我也没一棵树上吊死。在加拿大谈过一个民航的,但不对味儿,三个月就分了。前阵子听说苗云娜和郑鹏结婚了。打听了打听,才知道他俩刚毕业那会就分手了。”
“所以你的机会来了。”
“也不是吧。我想让自己服气。”顾向姗灭了烟,总结陈词:“他单了快两年了吧?这一回,我不想狗着了,试试看吧?”
李俊锋笑了,他移开视线看着落地窗下的车流,停顿了片刻,才认真地说:“顾向姗,我也是。”
“你是什么是?”
李俊锋也是在国外谈过恋爱的,也是一样觉得不对味儿,总像少了什么似的。
他的第一任是中国留学生,富二代,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他伺候了半年就没了耐心。第二任是西班牙妞,刚开始一切都好,后来两人因为文化差异谈崩了。第三任是韩国的小姑娘,娇滴滴软绵绵,欧巴欧巴叫得他心软,可后来姑娘去法国读攻读博士去,俩人因为异地又吹了。
那些年,每当他走在异国陌生的街道上,或睡在异国陌生的出租房里时,他总会想起儿时在军属大院的点点滴滴,想起和自己兄弟们一起度过的日子,也会想起顾向姗,那个明媚了那么多人的姑娘。
李俊锋说:“顾向姗,我也想让自己服气。你看,你能给我个机会吗?”
飞机划过天空,机屁股拖出一条长长的白线。
顾向姗靠着遮光板,目光无神,显得有些呆滞。
刚才李俊锋送她过安检时,突然问道:“你知道我当年高考报志愿填的哪儿吗?”
他不是出国去了么?怎么还填志愿了?她那时急着办登机,随口接话:“哪儿?”
“跟着你,填的空飞院。”
想起这个回答,顾向姗只觉得眼眶有些酸涩,她扭头盯着白花花的窗外,努力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掉出来。
说实话,高中那几年,她是真的没有察觉到李俊锋的改变。李俊锋是什么人?是和她一起打架打到大的兄弟啊!是兄弟怎么能谈恋爱呢?
儿时第一眼见他,他穿着开裆裤跟在他奶奶屁股后头吸溜鼻涕,是个连话也说不来的奶娃娃。用顾向姗她爸顾政委的话讲:“你跟隔壁院儿那个李俊锋,从小就不对头。第一次见面,你就抢了人家的奶瓶。”
你看,他们从来就没和谐相处过。
上小学时,李俊锋是个矮矮的小胖墩,每次跑步肉先颤,只要打架就会落在最后,顾向姗一追一个准。那会儿她长的快,虽然比李俊锋小几个月,但却高他一个头。打架准能按着他打,小胖子打不过她只能靠嘴骂。刚开始他奶奶还总找上门来算账,后来直接叮嘱他躲着点顾向姗走。
后来初中不同班,算是相安无事了三年。等到高中再一个班时,当年的小胖墩已经开始抽高长个,变成了球场上风驰电掣的少年。过了打架的年纪,他们两个的恩怨也变成了耍贫嘴的嘻笑打闹,关系变得亲密起来。
他们吃过彼此碗里的饭,喝过同一瓶矿泉水,他扛着她近距离投过篮,她喂养一路“中介”跨越整个考场给他传答案,他的校服挡过她染血的裤子,她代笔给他写情书追过文科班的班花……
这种比亲兄妹更亲的关系,是什么时候成了爱情的呢?
顾向姗不知道,也从未察觉过,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那时候都在默默关注林修,所以忽略了李俊锋吧?
只是在刚才告别时,李俊锋突然揽她入怀,她才惊觉从前那个手下败将小胖墩,已经变成了个高腿长、肩膀厚实、手臂有力的男人——一个成熟的男人。
顾向姗最终松下这一身劲儿,任凭眼泪放肆的流了下来。
一见钟情,还是青梅竹马?
对得起自己,还是对得起别人?
义无反顾奔向迷茫的未来,还是退一步留在舒适的生活圈?
自古以来,这都是艰难的选择。
飞机落地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顾向姗墨镜一带谁也不爱,拎着大皮箱,直接准备坐大巴去火车站继续下一程路,等掏出手机来准备支付车票时,才看到林修给她发的信息:“我在十一号门外等你。”
顾向姗点了退出购票,一路小跑出去,果然看到了立在十一号门外的林修。
是时机场外天地暗沉,灯火阑珊,凉爽的秋风袭来,裹挟着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修一席棕色的风衣被夜风吹的翻飞。他看到了她,笑着挥了挥手,说:“顾向姗,我在这儿。”
顾向姗心里问自己:值么?要过去么?
她的心说:那就过去试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