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一坛子的美酒逐渐见底,我和阿私都有些面容发红,东倒西歪之态。
“敞时时注意,处处小心,此番竟是我第二次喝醉。”
我持着酒卮放在嘴边迟迟却不喝下去,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阿私,时光斗转,如今倒是换做了我坐在这个位子与他对饮。
“当年也是这里,郎......”他抬眼环视一下,笑得诡异,“郎竟然丝毫没有将其改变!”
“阿翁平素便喜欢独饮几杯”我说着又重重将酒喝干。
独饮,不过是借酒浇愁,想迷醉的不过是自己的心。那时我年纪尚小,长兄身体又不佳,倒是阿私有心时不时提着好酒过来找阿翁对饮。
“那时倒真是谢谢阿私。”
他愣了一下才明白我谢的是什么,重重叹了一声,“我也只是想寻找自己,时时小心,处处谨慎,谁不想活得恣意?”
恣意?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阿私喝大了真是抱住阿翁大哭,那癫狂之态与平常风度翩翩温良敦厚的阿私派若两人。或真或假,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阿私真叫人看不明了。
阿私也是在层层伪装之下越走越远了。只有在这里他喝醉过,抛却虚以委蛇,展现的仿佛初生婴儿的自己。
阿私应该是感激阿翁的吧。
“承蒙外舅看得起小子,处处关照。”
“什么乘朱轮者十人的杨家,说的风光,却有几个人看得起小子?大父虽为嫡子却最为年幼,家道衰落,祖上荣光不过是一道枷锁,平步青云了便有人指点不过沾杨家权势的裙带,稍有衰微,我便不过是纨绔稚子尔,人生仿佛就是一个不能走错的棋局......”
那时我并不懂阿私的沉重,如今不过是我也踏上了这条路。
“叔郅,”阿私唤我才打断我惆怅的回忆,阿私虽然醉态已显目光却依然锐利,还是个大智慧的清醒之人。只有我自我感觉尚可却总是出神,连着阿私对我说了什么也听不完全。
“谁也抵不过一个天下大势!郎知否?”
“天下大势?天道轮回,还是世事流转?”
阿私却是哂笑摇头,“安阳侯野心不小,为人也不知内敛,御史才华横溢却不免恃才傲物,更不该渐渐与上官走太近,大将军在谋划主上也忌惮,从主上意愿便是天下大势!”
“可这世上啊,还有一个大势,主上也奈何不了,郎知否?”
我定定看着他,他谐趣看着我,一时间我就像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愣小子,只能低头请教。
“便是民心!周厉王坐拥天下振臂一呼便可山河改道,可是如何?始皇帝焚诗书,意欲禁绝百家,如今我们不还是在......”
言之未尽阿私也学了一些神神叨叨故弄玄虚的手段,可是只消这些便是给我心头一记重击,这些也正是我想的,我们不谋而合,看来也真是该早早做打算了。
难得一向套不出几个字的阿私今日如此,开金口过来与我聊天,这些话甚至顶得上他平素几日的言语,又得他的点拨,我赶紧投桃报李又给他斟了几杯郑重的向他道谢敬酒,私心也期待着把他灌醉些再套些真言!
当我扶着阿私起身时他已经两腿发软很难站起了,整个人压在我身上,偏偏我也是头脑不清醒闷疼的厉害。
阿私阴沉着脸色环视我的院子,十分不满,“郎这里也太冷清了些,没有几个奴仆在此听候,今日我可还给汝带了两三位随时听用的奴仆,手脚麻利,汝也可安心。”
“阿私不用费心,我......”
阿私拽着我的衣领转过身来怒目看着我,“我还带来了郑伯,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便可托付给他,身边总要有一个亲信的人。”
说着勾起我的脖子继续七扭八歪的走,门口守候的小厮看清自家主公身影时才算赶上来搀扶。
我这移交过阿私,大气还没来得及喘,便有驾车的使者急急忙忙过来,车还未停稳便一个腾身跳了下来跪在我面前,甚至把将要上车子的阿私都吓了一跳。
“君长,太常请君长,到太史府观天象望气......”
半晌我才反应过来这要干什么,抬头望望天,天空星斗光芒微露,或明或暗,只有几片淡淡云彩慢慢漂浮。
这个时候,观天象,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