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右勾拳,猛然自下而上的捣在藏獒的下颚上。零川冷哼道:“神偷被狗偷袭,还不遗笑江湖!小样!”
这一飞,这一勾拳,让人大惊失色。轰的一声,就将藏獒的下颚捣得稀巴烂,那粗壮如狮子般的脖颈被巨大的冲击力撕裂,飞上天空,倒射而去,原本喉咙内滚动如雷鸣的声音戛然而止,吭也未吭一声,就跌落到花圃之中,死得透透的了。
零川不仅是一个武道高手,还是一位佛道双修的高手。他利落的一击包含了两种精妙的武道功法。他将身一蹿,左手按腿,凌空出击的身法,正是“柳絮随风”中一式上乘的轻身功法,有个很形象的名字:神猴上树。
灵魂觉醒,转识成智生灵台,引无根之流,铸眼耳鼻舌身五根,那是仙路。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的觉醒灵魂,踏上登天之路。在这修行大暴发的时代,传统武学更是放射出夺目的光辉,尤其是大好男儿,体不坚实,何有于命中,何有于致远?
而零川那一拳,却是佛门七十二绝技中的金刚伏魔拳。炼到高深处,骨如金钢、拳如重锤,势大力沉,降龙伏虎。
零川的拳法身法,已然登堂入室,略窥门径,堪称高手。一般的武道高手,一拳轰在马脖上,高大的俊马四膝一弯,跌倒在地,但要一拳轰碎藏獒坚硬的下颚,只怕没有千儿八百斤的巨拳之力,也是不可能办倒的。
在东方白那最黑暗时间里,除了飘荡在屋外的贼,还有两类人也早早的起来做功课。一是黎明即起洒扫庭院的居家妇女,一是居家修行的虔诚居士。
苏雪伊凤凰飞,许怀美峥嵘的头角、冰冷如蛇眸,让从梦中惊醒过来的王国维汗流浃背。加上原本就酸痛的四肢百骸和抽痛的神魂,让王国维的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爸爸常年在外,哥哥远渡重洋,他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幼小的心灵早就磨得如钢似铁,早早的就学会挺直脊梁,迎接生活的波折。在这武风振荡红尘的时代,青少年时期的他,就从生活中体味到:世间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一切只能靠自己。他迅速就将心中的失落抛到九霄云外。
他挣扎想起身,左臂一撑,只觉一股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从臂膊上传来,好以骨裂一般,牵引得他整个脸都在抽搐,忍不住闷哼一声,吼声差点冲出喉咙,破口而出。
他左臂的痛,带动右臂一阵酸麻,双手一软,头又沉重的跌落到枕头,但他咬紧牙关,不让那嚎叫破口而出,惊扰这夜的黑,这夜的静。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
佛说:“夜如何其?夜未央。神龛烛光。”
落针可闻的夜,王国维的闷哼从他唇齿间溢出,飞出床帐,起起伏伏的逍遥在屋瓦檩条之间,越过墙头的缝隙,飞进那个端坐在慈悲观音的神龛下的蒲团上,正颤抖着额头新生的细密皱纹,虔诚诵唱《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的妇女耳中。
母亲孙尚香怔了一下,沉重悲苦的眼睛里闪跃起迷离的光芒。
光芒如电弧般一闪而逝,她以为那是观音显灵,担忧儿子过甚引起的幻听,随即是更急促更期盼更虔诚的诵经声浅浅的响起在夜的黑,夜的静。
“……故知般若波罗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咒就是咒语箴言,是一种神秘不可说的语言。王国维聆听着母亲虔诚的诵经声,贪婪着嗅着从隔壁堂屋溢过来的浓郁檀香,一缕安祥的笑容浮上他稚嫩的面庞。
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涅槃是梵文,翻译过来就是圆寂的意思,圆就是圆满,寂就是寂灭前往。这一世我持虚守戒,历尽劫波,至诚我道,功德圆满,一世修行结束,灵魂飞升,升往乐土,开始更高阶段的修行。
王国维就这样平静的躺着,耳中聆听着母亲如琴笛天籁般的诵经声,唇齿开合,轻声的诵唱起这部将600卷《般若经》浓缩成260个字的佛教经典。
不知不觉间,他抽痛的神魂,渐渐通透安然,仿佛有股暖洋洋的细流在其间流淌。
这股缥缈的气息,如同百草丹对肉身的滋养一样,春风葳蕤,使万物散发勃勃生机。就连他因缺水而干裂失水的嘴唇,也被诵经时涌动的(津)液滋润得有了温润的感觉。
当王国维识海内这股微不可察的暖流与血肉经脉中百草丹的气息陡然相遇时,如金风玉露一相逢,惊喜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