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石勒说服张背督,率众去投刘渊,刘渊大喜,即授石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张背督为亲汉王。又有乌桓张伏利度,聚众二千,壁于乐平,刘渊屡招不至。石勒道:“请为大王招之。”于是伪装获罪于刘渊,出奔张伏利度。张伏利度大喜,与他结为兄弟,并使他率众寇掠,所向无前,诸胡畏服。石勒知众心皆已归己,趁着一日聚会,于座擒了张伏利度。张伏利度大惊道:“石兄何故如此?”石勒不顾,却向诸胡问道:“今起大事,我与伏利度谁堪为主?”诸胡皆道:“愿随石将军!”石勒遂与张伏利度道:“众人都愿奉我为主,我尚不敢自立。兄究竟有何凭恃,能与刘单于相抗?刘单于乃当世英雄,不如去归,共建大业?”到了此时,张伏利度也只好服从。石勒遂释张伏利度,率领诸胡去投刘渊。刘渊大喜,又加封石勒为都督山东征讨诸军事。
再说苟晞大破汲桑、石勒,威名大震。司马越表苟晞为抚军大将军,都督青、兖二州诸军事。潘滔说道:“兖州地处冲要,魏武因之而成大业。今天下动荡,苟晞如有大志,便非纯臣,若使他久处兖州,恐为心腹之患。不如将他调往青州,厚其名号,苟晞必悦。太傅自牧兖州,经纬诸夏,藩卫本朝,此所谓谋之于未有,为之于未乱也。”司马越以为然,于是自任丞相,兼兖州牧,都督兖、豫、司、冀、幽、并诸军事,而以苟晞为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假节、都督青州诸军事,兼青州刺史,封东平郡公。
苟晞原本与司马越亲密,互相登堂拜母,结为兄弟,自此,两人结怨。正值东莱王弥作乱,穿州过府,势不可当,苟晞大怒,率兵征讨。
却说王弥,青州东莱(今山东莱州)人,家世二千石,为人狡黠多诈,善于谋略,且弓马迅捷,膂力过人,人称“飞豹”,早年时游侠京都洛阳,与刘渊交情甚厚。隐者董仲道见而说道:“君豺声豹视,好乱乐祸,若天下骚扰,不作士大夫矣。”晋惠帝末年,惤县(今山东省龙口市东南)令刘柏根聚众造反,部众逾万,自称惤公,王弥即与族弟王桑,率领家僮响应。刘柏根遂以王弥为长史,王桑为东中郎将,进攻临淄。青州都督、高密王司马略命大将刘暾出战,刘暾大败,逃向洛阳。司马略撤到聊城自保。幸好幽州都督王浚率军杀到,阵斩刘伯根。王弥、王桑见折了主帅,不敢恋战,逃入长广山(在今山东省即墨县西南)中。等王浚大军退后,又即出山,聚集部众,声势又振。王弥于是自称征东大将军,大掠青、徐,斩杀郡守,势不可当。
再说苟晞到了青州,率兵直到长广山下,来讨王弥。王弥也即率众出山,列阵以待。一连数战,不分胜负。司马越得报,也即由许昌移镇鄄城,为苟晞声援。
王弥得报,即召部属道:“苟晞劲敌也,司马越所率皆朝廷精锐,一旦到来,合兵对我,势难抵挡,如之奈何?”
左长史曹嶷道:“苟晞勇略兼备,又挟破汲桑、石勒之威,势难对敌,纠缠无益,何不趁司马越移镇鄄城,许昌空虚之际,去袭洛阳?”
王弥大喜道:“正合我意。”遂留曹嶷以数千人守广长山,山中多插旗帜,又缚草为人立于营前,每日在山中擂鼓放炮,牵制苟晞。王弥却与王桑率大队人马密出南山,扮作官军,由小道而进,经由泰山、鲁国、谯、梁诸地,奔进千里,直到许昌城下,大叫:“开门!”
城上问道:“何处军马?”
众皆答道:“奉太傅之命,回守许昌。”
城中官军不疑,开门纳军,却被王弥大军一涌而入,夺了许昌,开府库,取器杖,又即由许昌杀向洛阳。
晋怀帝大惊,急召百官问道:“洛阳之兵多被太傅带走,京中空虚,大敌将至,如之奈何?”
众大臣惊慌失措,说道:“请陛下立即迁都,以避大敌,不然,京都恐有覆城之忧。”
唯独司徒王衍不从,力阻道:“陛下万不可迁都,王弥不过一群流寇,乌合之众,何至于惊慌如此?今一旦迁都,必被天下人耻笑,如此,我大晋威仪何在?还如何能君临天下?”亲将自家牛车拉到集市上卖掉,以示誓与洛阳共存亡,决不迁都。众大臣见王衍如此坚决,很是惭愧,于是不再提迁都之事。晋怀帝遂以王衍为都督,率众守城。
不一日,王弥率军大至,督众攻城。洛阳城高墙固,连攻数日,不能破城,反倒死伤了无数。王弥大怒,便令大集硫磺、焰硝、干柴,火烧建春门,风高火烈,烟焰大张,眼见城门要破。京师震骇,上下惶恐。正危之际,一军从东杀到。原来,司马越得知许昌失守,方知被王弥抄了后路,探得王弥又向洛阳去了,即由鄄城移镇荥阳,令司马王斌即率甲士五千入卫京师。王弥遂令王桑迎战。正战间,西面又是一彪人马杀到,各持长枪大槊,奋身入阵,往来奔杀。原来是凉州都护北宫纯,奉刺史张轨之命,率五千骑兵援到。
——张轨,字士彦,安定乌氏人,乃汉常山景王张耳第十七世孙,早年隐居于宜阳女儿山;泰始之初,随叔父张锡入京为官,累迁至散骑常侍;永宁元年,张轨因见国家多难,有谋据河西之志,遂向赵王司马伦求为凉州刺史。
王衍见有援军到,也即令左卫将军王秉出城,大战王弥。王弥大败,突围向北,争赴七里涧逃生。北宫纯、王斌、王秉三路追击,直杀得王弥之军血流漂杵,尸积成山。
王弥一路北逃,直到黄河边方敢停步,检点人马,仅剩数千,遂与王桑道:“刘元海先前在洛阳为侍子时,我与他交游甚厚,今他已在并州称王,不如前去投他。”于是渡河北上,去投刘渊。且按下不提。
却说京都洛阳自被王弥搅闹一番,虽然侥幸没被攻破,但事后想起,仍不寒而栗,于是,朝中非议直指司马越,不该将京城守卫带走,以致京城空虚。晋怀帝更生不满,遂以缪播为中书监,缪胤为太仆卿,舅父王延为散骑常侍,何绥为尚书,高堂冲为太史令,用作心腹,谋划朝政。即有眼线将朝廷举动密报司马越,司马越以为不利于他,勃然大怒,即由荥阳回京,率左卫将军王秉,铁甲三千,闯入朝堂。正见缪播、缪胤、王延、何绥、高堂冲等人都在,即喝令甲兵上前,当廷拿下。
晋怀帝大惊,问道:“太傅入朝,有何见教?”
司马越愤恨道:“老臣为国尽力,外御强寇,内卫京畿,而缪播等人却横生谤议,捏造蜚言,指臣不忠,意图作乱,老臣所以要入清君侧,整顿朝纲!”
晋怀帝道:“缪播等皆忠正大臣,怎会作乱?望太傅明察。”
司马越冷笑道:“好个忠正大臣!实是谋乱的反贼!当杀无赦!”
晋怀帝闻听,惊骇不已,怔怔一旁,不发一言。司马越不由暴躁起来,向王秉喝令道:“我不惯久伺颜色,汝可在候取帝旨,将此等乱臣交付廷尉论罪!”说罢出宫,扬长而去。
晋怀帝大叹:“奸臣贼子,无代不有,何不自我先,何不自我后?”涕泪横流,不能自禁。
王秉在旁,一再请旨。晋怀帝无奈道:“卿且带去,为朕寄语太傅,可赦即赦,幸勿过虐。”
王秉于是便将缪播等人押出朝堂,交付廷尉。廷尉受了司马越的旨意,即将缪播等人论成死罪,斩于东市。自此,司马越留居京中,将金殿禁卫一律解免,另命心腹——右卫将军何伦、左卫将军王秉,率东海国兵数百人,担当禁卫,监制晋怀帝。
再说刘渊得知王弥来投,心下大喜,亲自为王弥择定府第,洒扫庭院,并亲率重臣出城郊迎接,与王弥握手欢言道:“洛阳一别,不觉已近三十年,今日得见故人,大慰平生也!”
王弥说道:“弥乃败军之将,落魄来投,何劳大王屈驾,过礼之甚耶?”
刘渊道:“因将军有不世之功,超时之德,故当有此迎耳。”即请王弥入城,摆下盛宴,为他接风,又亲自为王弥擦拭座席,清洗酒爵,十分真诚。
酒过三巡,刘渊向王弥问振兴之策。
王弥道:“大王起兵已历数载,但仍偏守一方,王威未振。不如决机一掷,建帝号,然后命将四出,鼓行而南,克长安而都之,以关中之众席卷洛阳,如指掌耳。此高皇帝之所以创启鸿基,克殄强楚者也。”
刘渊大悦道:“将军真孤之孔明也。烈祖有云:‘吾之有将军,如鱼之有水。’”即署王弥为司隶校尉,加侍中、特进,封东莱郡公,王桑为散骑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