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燥,失控,昏沉,反复,反复折磨着他,又反复……凌一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浸在浴缸内,被温暖的水气所包围。
他有一种很想咬破自己小臂的冲动,可抬不起手来,因为头晕感紧随而至,轻轻一动,整个世界都跟着震颤。
血液自行从鼻孔流了出来……注视了一会儿水面才发现,那不过是在体内走失的清涕。
太狼狈了也,这副模样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正当他这样想时,一个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来人大约并不想隐瞒自己的出场,所以脚步声很扎实也很重。
凌一无力回头,注视的水面突然燃烧起来,这一点也不符合常理。油质与胶质从出水孔中潺潺流出,不一会儿就污染了他的身体与整片浴缸,“没用的废物……”恶梦一样的声音传来,击穿他的后脑,血液与暴走的恐惧逆流冲向天灵,他吓得想要回头但又没敢回头,想要站立却偏偏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乏力中,呼吸愈发沉痛,他在后悔,方才为何连咬破自己手臂的勇气都不曾有。
接着,恶魔的讪笑凑到脑袋的近处,浴缸中的火势愈来愈烈,最终,氧气被火焰剥夺,炙热把器官烘苦,清涕中混入燃烧的黑灰,四周一切都在向他招手道别。
就这样离开吗?
脚在抽搐,那是身体最后的反抗。
还不情愿,不甘心竟死的这般灰头土脸。
手臂终终抬了起来,咬破他,咬破他,咬破他,一个声音反复在耳朵里轰炸,要他咬破他自己。
血的滋味,可能媲美酒精?
他于是张大了嘴,拼命的呼吸,拼命的呼吸,拼了命的呼吸……“喂,醒了吗?”
一道光,破入飞灰与绝望,暂缓了火化,恶魔的笑声倏尔逃躲到未明方向的边际。
他大口大口松着气。
一抬眼,客房,李之夏,她正坐在灰色的床单上,有些紧张地盯着他。
“我怎么在这儿?”他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正挂着点滴。
“你昨天昏倒了呀,我找了医生过来,他说你营养不良,就开了点药。”说完话,她抬头看了看药水瓶,一脸与昨日并无二别的从容。
药水很凉,穿过手臂钻入体内,手臂与床单接触的地方有一种奇特的痒,也许正是这种痒,才引导人做了那场可怕的梦。
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实感,真好像自己马上就要与世长辞般,终究太过逼真了些。
他咬了一下唇,默然地坐着一动不动。
“给,擦擦吧。”
他接过纸巾,却是一脸茫然。
她微微嫌弃,“鼻涕!”
吓得他浑身一蜷头一低,活像个作弊被活捉的小学生,立马规规矩矩地抹干净鼻子。
“我为什么睡在这儿?”为什么不是睡在自己的房间,这一点,着实令他非常的在意。
“哦,因为,”她为难地皱起眉头,“你之前吐得很厉害,味道有点重,暂时先睡在这里吧。”
“李之夏?”
“啊?”
“你会一直守在这里吗?”
“……哎(好大一口叹息),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