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的饭菜来喽!”门外小二的一声吆喝将百里拉回现实,苗千素道了一声“就来”,起身随手扒拉了一件衣裳盖在白骨之上,才走去开门。
门外小二言笑晏晏,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提着炭盆,“按您的吩咐,给您加一个炭盆!”
“赶紧赶紧,快冻死我了!”苗千素拢着银狐皮斗篷,伸出一只手想要接小二手中炭盆。
“客官当心,可别有火星子点了您斗篷,”小二往边上让了让,走去桌前把食盒放下,“客官这炭盆放哪?”
“就——”苗千素看了一圈,“放床榻边吧!”
“好嘞!”小二说着就把炭盆往床榻边一放,又仔细拨了拨热碳,才重又走到桌边将食盒打开把饭菜取出,“客官趁热吃,这天越发冷,不出一炷香功夫准能冻住!”说着拎着空食盒退了下去。
苗千素一碗热汤下肚,舒服得叹了一口气,“这才是日子啊!”
“能麻烦女侠先把我头上这布拿走吗?”百里瓮声瓮气说道。
“唔——我觉得吧,你又吃不着,光看着我吃也挺难受,要不等我吃完我再让你出来?”苗千素筷子不停,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百里有什么办法呢,可光听着这咀嚼的声音也真是心痒难耐,想想自己也有快两个月没喝过一口汤吃过一口肉了,原本在雪原上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回到到尘世间,这些个口腹之欲突然蠢蠢欲动,不用从前燕窝人参鱼翅爆肚,就简简单单一碗鸡汤,也能让此时的百里抚掌喟叹一番。
“对了,这北海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竟从未听过!”百里想到刚进镇时听到的不明方言,自己也从未在任何一本游记上见过,甚是好奇便出口问道。
“唔——”苗千素咽下一口包子,“瓦沙国听说过吗?”
“听说过,我朝北边的一个国家,难不成,北海竟是在瓦沙国?”
“正确来说,是大新同瓦沙的交界处,两国从未起过纷争,但也不往来,两国百姓倒是相处得不错,渐渐这里就有了这个镇子,两族混居,雪原上有一个大湖,如今是冰封住了看不见,所以当地人就取名北海。”
“镇子哪方管辖?”百里想着总不会是百姓自己来管理自己吧,这谁也不服谁的还不得打起来。
“轮流!”苗千素喝完最后一口汤,“各自三年,三年期满交给对方,如今正好轮到大新了!”
“到是新鲜!”百里想着,“你是南疆人,怎么知道这么多?”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苗千素得意的笑了笑,想着百里也看不见,拿开盖在白骨上的衣裳,百里顿时眼前一亮,苗千素继续说道:“我本就为这地底下的墓而来,自然是要打听清楚了,我在这镇子可待了有一个月了!”
“佩服佩服!这墓你又是如何得知的?你为这墓里什么而来?”百里趁此追问。
“本姑娘的私事,这你就不用知道了!”苗千素眼神一凛,百里莫名感觉到了一阵寒意,却见苗千素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得歪在椅子上,对着百里调皮得眨了眨眼睛,“今日跟本姑娘共处一室,有没有觉得三生有幸?”
百里恍惚间觉得刚那一凛完全是自己错觉,眼前这四六不着的野丫头怎么会有那种神色,又被后面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自觉闭了嘴。
苗千素见百里不说话,光凭一堆骨头也看不出是害羞了还是尴尬,撇了撇嘴把旁边衣裳又重新盖在白骨上。
“做什么?”
“本姑娘洗漱睡觉!”苗千素说着唤来小二收了盘子,又要了热水洗漱。
百里只听得一阵叮当声,接着哗啦啦水声,然后又是窸窸窣窣之声,如果百里有血肉,此时定是已经满脸通红了,幸好自己是具骨头,阿弥陀佛!
客舍外夜色已深,虽此地不似京城设有夜禁,但寒冷雪夜没有哪个想不开的人还会在外行走,街上空荡,白日的喧嚣此时已然销声匿迹,落尽了叶子的枯树伫立在街边凝视着小镇的夜晚,圆月遁入云层,北风呼啸,细细碎碎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寂静的夜晚此时只能闻得落雪声。
客舍内,两个炭盆将房间熏得暖意融融,苗千素已然在床榻上入睡,百里听着她均匀清浅的呼吸声想着自己的前路,明日就要同她启程回南疆,这一路甚是遥远,也不知能否顺利见到她口中的大巫,暂且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罢!
天上那颗妖异的红星仍旧在缓慢移动着,终于在此时于危宿位重合,刺目的红光一闪而过,自古星辰流转,地上的人对各种情景赋予不同的解释,幸而已是深夜人们早已入睡,不然这异像定会引得人心惶惶。
远在南疆的大巫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北方的天空,红光一闪而过,眼前仍旧是万千星子撒于黑色幕布之上,仿若刚那红光不过是眼花而已。
大巫沉默得注视着,良久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同时红光大盛的还有百里骨头中的那块红玉,苗千素于梦中惊醒,见自己房中一片红色,以为还在做梦,却见那一堆白骨正是红光来源处,盖着的衣裳早已被不断蠕动的骨头顶翻飘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苗千素揉了揉懵松的双眼,如果是白骨精她还尚能接受,此时眼前的一切早已颠覆了她的认知。
红光消散,只见零散的骨头悬浮在空中,一根根一块块朝着自己该去的地方飞去,不过片刻便还原成了一副完整的骨架。
“怎么回事?”苗千素坐在床榻上远远看着,此时也不禁骇然起来。
百里自己也不甚清楚,刚想回答苗千素却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自骨缝中袭来,站立着的骨架一下子跌落在了地上,手指紧紧抓着椅子,整个人躬着身说不出话来。
苗千素刚想下榻去查看一番,眼前更骇人的景象却把她定在了原地。
眼前这副白骨架子,开始长出了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