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封快递。
十六只眼睛,十六块拼图,拼起来依然是那道图片选择题。
金祎嘴唇发颤,眼里布满血丝。短短几小时,他竟被折磨到距离精神崩溃只有一步远。
未知太可怕,他既要揣测寄件人的意图,又要时刻留神外界有没有他的爆料,还要思考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中止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劫难,精力在这般紧张下已然濒临枯竭,眉心胀痛不已。
半小时,只有半小时。
下一次是……六十四封!
完全处于被动立场的金祎简直想在办公室歇斯底里地叫出声,他一面看着拼起来的选择题和那些分别标注着ABCD等字母的人脸,一面随时盯着桌面的时钟,秒钟每动一格心就跟着颤动一下。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
眼瞅着半小时又将来临,金祎彻底崩溃,拿油性笔在景兴河脸上狠狠画了个×。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啊!!!
他根本不晓得现在到底该选谁,选哪几个,但反正肯定不选景兴河吧?是这样的吧?!
两道笔画画下去时甚至划破了纸面,金祎脱力地瘫在老板椅上,眼神盯着时钟,余光瞟着座机。
滴答,滴答。
半小时到了。
办公室很安静。
金祎差点条件反射地去抓听筒,手伸到一半顿在半空,难以置信又燃起希望地等了等,又等了等。
铃声没再响起。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
金祎颤巍巍的,小心翼翼地把座机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向前台确认了一遍是否还有快递送来。
他得到一个否定的答复。
“……哦,行。”
金祎麻木地应了一声,嗓音艰涩。
他放下听筒,足足呆滞了两分钟,才终于趴倒在桌面上,在剧烈的心跳声里大口呼吸。
结……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原来“放弃景兴河”是正确答案。
“嗡嗡”声传来,已是惊弓之鸟的金祎猛地哆嗦了下,手险些又去抓座机,随后才意识到这是手机在震。
打开一看,是下了通告的景兴河,汇报的口吻非常乖巧。
景兴河。
景兴河。
这三个字和景兴河那张脸陡然浮现在金祎眼前,变幻成汪洋似的快递、印满丑闻和营销号文章的纸张和一只只眼睛。
他“啊!”地叫了出来,近乎是怒吼着发过去一条语音消息:“别来找我!!!”
对面的景兴河似乎也被吓得不清,连忙讨好地问:“金哥你还好吗?出什么事了?”
“说了别他妈来找我!”
金祎破音狂喊,“我不管了!我不是你的经纪人!快给我滚!”
声音里的嫌恶简直要冲破屏幕,身在外省的景兴河立时慌得手足无措。
“金哥哥,金哥哥!”他打来语音通话,带着些许哭腔道,“你怎么了?你不能不管我啊!”
“滚,给我滚!”
金祎崩溃吼道,桌面上铺成拼图的A4纸被他的动作带起,缭乱纷飞。
宛若一幕精彩而讽刺的戏剧。
……
宽敞的室内,角落里的计算机群屏幕不约而同地闪烁两下,齐齐亮起,缓缓呈现出森绿蛇形。
绿水蚺在一块块荧屏内缓慢游动,蛇眼映照着居于房间正中的身影。
那是一个背影。惊人的浓黑长发犹如肆意舒展的藤蔓披散而下,遮挡住此人的脖颈、后背,连带着他(她)所坐的古式木椅都被掩了大半,接着在瓷砖地面交错垂落,织成一张漆黑的网。
远远望去,竟有股非人的冰冷恐怖。
绿水蚺继续扭动,半晌,响起与外表不符的软糯童音:
“这样就可以了么?”
拖地黑发轻轻曳动,刮过地面凌乱的画卷、文件、白纸,惹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随即便是一声无甚感情的浅笑。
“是啊。”那人道。
出了声,才辨识出端坐椅中的应是个年轻男人。
一只纤长的手伸出来,拿过旁边茶几上的纸张,许是身上衣袍的缘故,平平无奇的动作也沁着些轻松写意,隐约显露出不符合现代的优雅。
纸面印着大大小小的脸,姑且可以算作同一张面孔。还未长开的、身份证上的、整容前的、整容后的……
是景兴河。
再翻过背面,相同的排版,不同的人脸,是金祎。
单薄的纸被这只手放入碎纸机。
它太单薄了,以至于裂成细条时的声响都毫无存在感,气泡般迅速散在空气中。
室内空余一声吊唁似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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