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李轩辕眼里精光一敛,抬手言道:“路将军请讲”
“托陛下洪恩,臣女路遥幸不负众望,现西北战乱已平,楼兰军尽数归降我朝,路遥平生最大夙愿已偿。天地可鉴,日月为证,我北朝在陛下带领下,日益兵强马壮,将勇兵雄,猛将能人数不胜数。路遥以一介女流之身走到今日,有这般成绩,得益于陛下的扶持,得益于勇猛的西北兵将。路遥蒲柳之姿不过是沾了旁人的光罢了,不敢厚颜居功。况家母年事已高,终日梦魇缠身,日日为不孝子女痛哭流涕,忧心哀神,家母最大夙愿便是共聚天伦。家兄受歹人所害,至今仍病榻缠绵,日日郁结。为人子女者,最大的孝道便是侍奉父母跟前,在其在生之年好好行孝。家父为国捐躯已久,养育之恩路遥此生无以为报。家母除了路遥与家兄二人,再无他人可倚仗。我北朝素来最重孝道,不孝之人,何立于世。臣女不愿做那等不孝之人,故恳请陛下圆臣女与家母之所求,尽早收回臣女手上的二十五万西北大军统帅之权。”
即便保持着跪姿,双手虔诚托举着兵符的路遥也正直得如同一棵坚不可摧的松柏,冷漠清冷的神色,刚毅认真的表情,牢牢诠释着她的坚持。
李清鸿,两世为人,足以让我彻底看清了你。你谋划了那么多,对我那般“关爱有加”,醉翁之意在哪,前世我故意不去想,今生难不成还想不明么。今生你不放过我又如何,我路遥自己都放过自己了。这世,凭你,动摇不了我。
李清鸿,你想谋权便去谋吧!反正你的一切全部与我无关。此生,我路遥只想肆意而活,只想为自己而活。
文帝李轩辕并未早早回以答复,而是沉默良征了许久。
老实说,他李轩辕身为一国之君,本就不屑于靠一个女流人家去战场上杀敌卫国。战场厮杀从来都是男人的游戏,血性男子的使命。女孩子家家的,待在內府弹琴绣花便好,女子就该温顺柔美。成日里男人堆里扎堆打滚,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当初要不是沈熙那老东西的力保,这丫头估计如今坟头都长满草了吧。想来也是甚奇,沈熙那老小子当初咋对这小丫头片子那么上心。仔细一看,路遥这小丫头片子模样长得倒是俊俏,莫不成沈熙那老家伙看上她了?
不行,不行,路遥这小丫头片子看起来比兰茞那小家伙还小,要真成了小家伙他母亲,那不是恶心他么。别看那小家伙嘴毒,平日里极为看重脸面,别以为他整天在皇宫里待着,啥都不知,他门儿清着呢。李轩辕,你脑子里又在乱想啥,国事要紧。
“众卿以为路将军的提议如何”
这是文帝李轩辕遇到不想正面回答的难题,惯使的伎俩——踢皮球。
群臣被坑久了,逐渐懂得了如何去应付。没错,装傻,将装傻贯彻到底,只要没被点名,那就好好杵着装傻呗。
废话,文帝那是谁,那是一国之君啊!谁知道他老人家是怎想的,要是自己一个不小心胡乱说错了话,意思与他老人家本意相左,他们往后还要不要混,还想不想晋升?他们又不傻,能走到他们这一步的,精着呢。
所以,群臣心理只有共同的一个想法——拜托,拜托,文帝大大,千万不要cue 我,不要cue 我。
或许是皇帝当久了,高处不胜寒,李轩辕常常感到寂寞空虚。他觉着目前上朝是唯一一件让他较为靠近人气,稍稍不觉乏味的事儿。他承认,他很恶劣,他喜欢玩猫儿逗鼠的游戏,他喜欢看朝臣们一副惴惴不安,想逃离又无法逃离,生怕惹祸上身的模样。很好,又是没人上前的一天。
“众卿既然无人应答。想来是爱卿们,过于互相谦让。也罢,为免众卿难做,朕便做主吧。”
一听文帝如是说,群臣齐齐面上一喜,松了口气,几个站在靠门边的小吏暗暗抹了抹额边并不存在的冷汗。
没等他们放松太久,文帝接下来炸开的话,让他们才放下的心突然往上一提。有一年迈的老臣,甚至因着一上一下的快速落差,心塞了一下。强烈的刺激感,迫使他将告老还乡的计划往前提了提。
“那好,那就……那就依循往日的规矩。来来来,都开心点,朕要开始指名了!”
文帝此人很难看透,行事风格莫名难测,难以常理推断。满朝文武,谁都有可能成了那“有幸”被点名的倒霉之人。无论你躲在多后,只要他想,上至大官下到小吏,哪哪他都能将人扒拉出来。除非不上朝,否则难以逃脱。可官位到达了一定品阶,每日必来上朝点卯,唯谏院那群异类除外。
如果说,满朝文武有谁人不怕享受文帝的“点名”偏爱,估计除了谏院那群异类,也就是那群异类了。谏臣——北朝的特色臣种,此生最高的成就便是司谏正史,没错,就是如今沈熙那胖子屁股底下坐的位子。到了那个位置,升迁是不可能升迁的了。谏院其他人想往上走一走,除非沈氏父子齐齐嗝屁,或者退位让贤。不然,没戏。可惜,这除非的概率太低了。谏院那群疯子别的没有,衷心倒是让人侧目的。
顽心渐起的文帝李轩辕玩得有多开心,求神拜祖宗的群臣就有多心慌煎熬。
kao,文帝你大佬爷的,我圈圈你个叉叉,磨磨唧唧干啥子呢,您倒是麻利点啊!您老在龙椅上舒舒服服坐着。哥我还站着啊!站着啊!这古代人上个朝得多久来着,我他娘一个伤残人士,能撑到下朝么?
沈兰茞历来奉行懒人准则——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可形势逼人怂,他懒归懒,惜命得很。再不满,再不情愿,他自个儿心里偷偷发泄就是了。
只能说,沈兰茞这现世报来得太快了些。
“朕要点谁呢?嗯……”
李轩辕抬起右手,不紧不慢伸出一根食指,往文武朝臣的方向左右移动,猎鹰的目光依次从几人扫过。最后左右摇摆不定的食指定定指着一人。
“好,就你了!”
与文帝李轩辕来了个目光交汇的沈兰茞呆滞了几秒,反手指向自个儿,难以置信反问了一声:“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