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今日起得早,寅正便洗漱完用了早点,到了卯初时分她来到西院花厅时,雪含烟和楚玉早已经在候着了。
今日,是赵宇在南城门亲送将士出征的日子,也是叶玄楚玉北上之日。
卯初时刻到来时,自永宁门传来的开城钟声便传遍了整个玉阳城,坊间的更声也应着钟声打完了最后一更。
两天前,慕梓将楚玉也要随叶玄一道北上的消息,修了封书信递给叶玄,叶玄随后便回信说,九月初一卯时,会派萧冰月亲自来接,此刻,他们正是在等萧冰月的到来。
趁着萧冰月还没有到飞羽山庄的空档,慕梓又拉着楚玉说了好些道谢和叮嘱的话,等到萧冰月到时,已经是卯时一刻了。
萧冰月到了后,一行人便从月华坊往永宁城门处赶了过去,半刻钟后,他们便到了永宁城门不远处,接着便被禁军勒令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众人入目所见的,是禁军列了长长的八队,分左右两侧,从城墙上一直到城门里外的半里范围,站定护卫。
因赵宇在永宁门亲送将士出征,所以那些等候出城的百姓,此刻都被远远地拦在了街道的两边,安分地等着不敢靠近。
得亏冰月手里拿着令牌,这才从禁军一侧留出的小路带着他们一众人出了城门,走到了候在城门外的叶玄处。
众人互相见礼完毕后,就没有再说话,而是极有默契地,静静看着远处大军方向的一切。
在一里之外,徐林带着五千军士,在还略显灰蒙蒙的天色中列队整齐,将士们长枪在握,腰配弯刀,铁甲深寒,气势磅礴。
这五千将士,乃是徐林特意选出的精锐之师,用来参与这次检阅,而在城外校场,还有一万五千的将士在等候着。
等送军仪式完毕后,徐林将会领着这两万的将士北上,再沿途调遣各州郡兵马八万,最后共十万大军驰援晋北华州。
城墙之上,赵宇迎风而立,身后的叶云,寸步不离。
随着“咚咚咚”三声震耳欲聋的鼓声,报时官“卯正”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朵,接着又是司仪官“焚香,祭天”之类的话,接二连三地喊了出来。
好不容易等繁琐的仪式过程过去,只见城墙上的赵宇,接过一旁太监的香,敬拜天地后,恭敬端正地把香插在了香炉中。
接着他又拿过了祷告词展开,口中念念有词,可惜慕梓他们离得远,不曾听得他都对天祷告了些什么。
不过也很容易猜得到,总归不过是述功叙绩,上告青天和先祖,然后求一番护佑,愿此仗大胜之类的。
最后祭天这一环节完了,随着司仪官的一声“礼毕,将入”,众人才终于听得大军那一处的方向,传来了战马的嘶鸣声。
是徐林带着他的几位将领从远处策马而来,一直跑到城墙不远处之下,这才翻身下马,上前几步单膝跪地,扬声道:“回陛下,两万将士已集结完毕,只待陛下一声令下,我等即刻出发,北上华州。”
“好,”赵宇临高而立,语气慷慨激昂,“将士们,你们此一去,便有可能是马革裹尸还。但,如今卫国前车之鉴,我晋国长平关被破,华州城岌岌可危,东胜狼骑,何其凶恶。你们身为晋国的子民、将士,此去,乃是为了护佑你们身后的家园和亲人,使晋国不再重蹈卫国之祸。因此,你们此去,定要旗开得胜,高奏凯歌。”
“是,我等,定不负陛下所托,勇灭狼骑,视死如归!”徐林高声回道。
“勇灭狼骑,视死如归,勇灭狼骑,视死如归,勇灭狼骑,视死如归……”将士们整齐洪亮的应和声回荡在高空之中。
过了一会儿,众人只见城墙上的赵宇微微抬手,底下的将士们便瞬间噤声,接而赵宇便高声下令:“好,全军听令,出发!”
“是!”
徐林应完,便带着手下几人瞬间起身回头,翻身上马,随后带着那五千将士,浩浩荡荡地往远处离去。
叶玄看完这一切,不禁有些感叹地对慕梓说道:“有此士气,我相信我们定能退去东胜狼骑,大获全胜。”
慕梓却是笑了笑,回道:“有此士气固然是好,但晋北局势瞬息万变,殿下也需小心才是。”
“慕姑娘说得对,”叶玄笑道,“好了,我们也要启程了,慕姑娘,玉阳城的事,便有劳你们了,告辞!”
慕梓点点头,然后看着叶玄翻身上马。
这时楚玉也走了过来,对她和雪含烟道:“我先行一步,含烟,慕姑娘,玉阳城这边,你们也切记小心。”
雪含烟点了点头,而慕梓则看着楚玉,轻声道:“楚玉,万事小心,自身安危为重。”
楚玉一笑,回道:“一定!”
说完,他便翻身上马,在再回眸看了一眼慕梓后,便微笑着随叶玄而去了。
慕梓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眉头紧锁着,待她回过头来看向雪含烟时,却看见雪含烟正抬头定定地看着城墙。
慕梓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此时此刻,城墙上的赵宇,不知从何时起,便一直看往他们的方向。
许是看到她也抬头了,赵宇的目光凝聚在了慕梓身上,而慕梓却毫不避违,就那么看着他。
不过,赵宇也只是看了几息的时间,人便转身离去了。
这时雪含烟转过头来道:“你说,他刚才这样看着我们,是因为什么!”
慕梓笑了笑回道:“谁知道呢!”
雪含烟也微微扬起了嘴角,他看了城门一眼,最后道:“我看这里也够折腾一会儿了,我们现在可没有进出城门的令牌,幸好我一早便让阿朔在临华江备好了船,所以,我们还是乘船,从安渡门回去吧,慕姑娘你意下如何?”
慕梓看着城门处那熙熙攘攘的禁军,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两人到了临华江,果然见杨朔早已经备好了一条船在等着他们。
此刻已是辰初,天已经亮了起来,在东方山口处,日头已经露了半边了,金色的光洒在临华江的江面上,粼粼波光生金辉。
慕梓走上船头,一身玄衣负手而立,看着眼前临华江秋水长天的景色,和远处江面来来往往的船,竟不自觉地笑了笑。
雪含烟随着她的脚步,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位置,看着慕梓微笑的侧脸,竟也轻笑了起来。
慕梓似乎感觉到了雪含烟的笑意,回过头来,看了看嘴角含笑的雪含烟,她蛾眉微蹙,看着雪含烟似笑非笑地问道:“雪公子你笑什么?”
被慕梓这么一问,雪含烟脸上笑意更甚,回道:“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觉得,这世事无常,所以方才在慕姑娘身上,生出了些感慨罢了。”
“哦,此话怎讲?“慕梓被雪含烟这一番话说得来了兴致。
雪含烟一笑,开口道:“慕姑娘可知,你方才一身玄衣临风而立,让我顿时觉得,你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玲珑天女了。”
“不像一个玲珑天女,那像什么?”
“像一个可御天下的王者。”雪含烟答得爽快。
慕梓微微挑眉,眸中眼光流转。
雪含烟见慕梓不答,望向长空一笑,又说道:“须知古往今来,天下纵横,谋而统御九州的,莫不是男子,但慕姑娘区区女儿身,却有可御天下之才,敢干睥睨九州将相豪杰,实在让人佩服。其实在以前,我也自认自已在九州江湖中,谋胜天下,武冠群雄,可在慕姑娘面前,却不得不道一声惭愧。”
雪含烟说完,看向慕梓,眼中自带笑意与欣赏。
慕梓听罢,嘴角一勾,感慨道:“雪公子你是故意抬举我吧,我哪有那么厉害,虽然我身为玲珑天女,但不管怎么说,我也切切实实,只是一个女子罢了。天行有常,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遵天命而行。如今天下九州,纷争四起,各国战乱不休,身处高位的人,每一个,都想一统天下,可谁知,天下由谁来统治,其实不在人,而在天,帝王万世又如何,最终不过是如这滔滔江水,一旦流过,谁还记得当初的王朝荣辉,又有谁还记得,扶起一代王朝的玲珑天女,其实有时候,我倒是羡慕像雪公子你这样的人。”
“羡慕我?”雪含烟长眉微微一挑。
“不错。”慕梓点点头:“像你们商人,所谋所算不过都是当下之利,哪像我,谋的是天下,算的是千秋万代,稍有差池,失去的,就是不可估算的一切。”
雪含烟闻言,微微低头,语气轻轻地开口道:“即便有一日你真的失算,我也会倾尽千羽楼的一切,把你失去的补回来!”
“你说什么?”慕梓回头,雪含烟说的什么她好像没听清。
“没什么,我说,你身为玲珑天女,就算想失败,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雪含烟回道。
慕梓一笑:“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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