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董娜径自带人去独树巷找周太太算账,把她家砸了,毁了满院花草尤其兰花,摘了周太太的钻石耳坠,还在她右脸颊划了一刀。
从头到尾,周太太仿佛泥人木塑,任她折腾,不曾哼过一声。
算她识相,知道做了亏心事,若是敢吱吱歪歪,自己立刻把她拖出巷子去,再当众把她的脸划成大花猫,看看以后她怎么见人,看看爸爸还会不会看她一眼!
临走前,董娜抛下一叠钞票及一瓶玉颜膏,说涂了它,就算一尺长的伤口也会愈合的。
回到家里,她欢天喜地告诉了董太太这一桩“喜事”,自以为办得不错,替妈妈大大出了一口恶气,谅那野寡妇也不敢声张,更不敢再招惹爸爸了,若真要敢在爸爸面前哭半句,下次自己直接在她额头上画一个贱字。
董太太如遭雷击,反应过来后,顾不得责备女儿鲁莽,催她赶紧收拾行李,随自己出外避一避。
董娜不以为然,说那不过是个小寡妇,长得也平常,爸爸怎么可能为了她跟家里人怄气?昨夜他原本要大大教训自己一顿的,看大哥骂自己骂得那么凶,最后不也就此心软放过了自己?
“你——你这丫头,平时在家里怎么横怎么闹也是家事,最多挨上一顿臭骂哭一哭也就算了,这回还是家事吗!若是那女人告到警察局,被登上报纸,你怎么办?就算你爸遮掩下来了,他面子呢?你明知道他为人最好面子最讲究一个义字,你朝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下手,让他怎么面对手下兄弟?”
董娜这时候才感到了一丝悔意,但一想起周太太当时的反应,自己又留下了钞票和玉颜膏,她又放下心来,安抚妈妈不用担心。
玉颜膏庄晓蝶之前亲自用过,大哥也说了这玉颜膏功效好得很,那周太太不过受点皮肉之苦,涂上几天,也就过了。
董太太眉头紧皱,一个劲催她收拾行李,最好趁她爸爸还没回来,先走人。
董娜不答应,说走人不就显得自己心虚逃跑?自己又没犯什么大错,最多,她挨上几天骂,被禁足几天好了。
董昌年很快得到了消息,撇下手头上所有事情,亲自赶到独树巷道歉。
周太太不见他,隔着门说,自己不过一个寡妇,只想安生过日子,好好侍候死鬼老公留下的兰花,若不是因为他,也不会天降横祸,无妄之灾一场又一场,她实在承受不住,请他往后别到独树巷来了,董大小姐也给了钱和玉颜膏的,不劳挂心。
董昌年一顿足能让半城惊慌失措,但此时却推不开一扇简陋的院门。
不是真的推不开,而是不敢推。
周太太的声音颤抖得仿佛狂风中的落叶,可想而知,疼痛成何等模样!
他望了望扔在巷子里的狼藉花草,花草散乱,早被人折断踏扁了,包括最后三盆他曾经想重金购买的兰花。
他吩咐身后的管家老宋,安排人手照顾。
结果董昌年刚回到家,宋管家派去的人打来电话,惊慌失措说董大小姐留下的玉颜膏里不知掺杂了什么脏东西,周太太涂抹之后伤口发炎严重,整个脸跟耳垂都肿得跟气球似的,还发起了高烧,自己要送她进医院。
董昌年勃然大怒,质问女儿为何如此歹毒,毁花伤人还要害命。
董娜坚持自己没在玉颜膏中动手脚,她做过的,她认,她没做过的,谁也别想把屎盆子扣自己头上,周太太脸上那一点点伤,连吭都没吭过,能重到哪去!
“不是你还有谁?难不成是鬼!”
董昌年气得扇了她一耳光,要送她去独树巷,给她一刀,再涂上她扔下的玉颜膏。
“就算砍我十刀,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董娜直着脖子喊道,“难怪跟妈妈吵架,原来你被狐狸精迷住了!行,我这就去独树巷,砍她十刀——”
“娜娜,住口!”董太太眼看丈夫脸色阴沉,嘴角边浮起冷笑,心知大大不妙,连忙喝止女儿,拼命对她使眼色。
“我不走,他自己做出的事情不敢承认,偏说你不对我不对!天底下哪有这样做丈夫做父亲的!”
董昌年厉声道:“阿如,你看看,这就是你疼爱的好女儿!之前撒谎骗人,今日伤人害命,明日还能做出什么好戏!”
董太太暗叫不好,听丈夫意思,分明认为是自己暗中怂恿女儿去独树巷闹事伤人。丈夫一向固执,此时认定的事情,就算自己否认一百次,也无法改变他的判断,只能暂避锋芒,日后再说。
她去拖女儿,但董娜火气正旺,怎么肯走?
平素父亲对自己何等宠爱,此时目光里只有厌恶,哪里还有半分疼爱!若仅仅骂自己也就算了,居然扯到妈妈头上来,编排是妈妈的不是。董娜瞬间怒火冲天,失去了理智,一门心思认定父亲早已变心,心里头早没了妈妈和自己。
她口不择言,骂出更多恶毒的话语来。
董昌年不动手,只呵呵冷笑。
董太太喊了几个仆人,连拉带拖,将董娜拖离客厅,最后亲自押董娜前往香港,只待过些日子进港大读书。
庄晓蝶那天下课后与张勇三鼻涕等人聊天,听他们提起竹栏街的种种趣事,还在三鼻涕的坚持下,吃了一只他带来的糖心糍,而回到办公室,恰好叶校长又找她帮忙抄写募捐文书,她回到董家时,已经比平时晚了一个钟头。
董安邦失魂落魄在门口徘徊,一见到她出现,便跑过来,告诉她所发生的一切,叹息道:“娜娜,娜娜怎么变成这样!小时候,她多么单纯天真!”
庄晓蝶也万万想不到,董娜出手如此狠辣,毁花伤人还不够,还要在玉颜膏里偷偷下药,这一深沉心机,并不像董娜平素为人,难道——她忍不住想到了董太太,难道是董太太暗地里指使的?
她暗暗后悔,自己当初应该提醒一下周太太的。
听说周太太肿得头大如斗进了医院,她无心吃午饭,要去医院看望。
董安邦并未注意她的神色,依旧喋喋不休:“妈和娜娜都不在了,难道我们家真的要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