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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运起赤子心(六)(2/2)


    不知道员外是否清楚这些事,或许清楚,又或许不清楚,毕竟,滴血认亲这种事,放在那个现代,已经落伍了。

    甚至就连一个没有什么文化,没有念过书的文盲都知道,血只要滴在一起,就会相容,甚至不需要一直搅拌,只要都放在水里,很快就会扩散开来,到时候,就等于是相融了。

    “滴血认亲?弱智才相信!”

    坚信知识就是力量,致富要靠脑子的员外,忙活了一辈子,终于可以休息了,不过,这一次,是永久休息。

    项公举起屠刀,诛杀了员外府邸中的所有人,上带老爷夫人,下带侍从仆人,一个都没有留,共杀男女,二十九人。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杀了二十九人,怕什么,现在大哥是越城的主人,谁敢有意见,直接带兵去威胁,逼迫他们接受现实。”

    “当你实力强大的时候,就应该用暴力,让弱者服从,心服口服,亦或是心不服口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优势占尽的时候,不强势出击,等到优势消散的时候,那些被你放过一马的人,都会来找你秋后算账,知道吗?”

    项公杀人的消息,被仁山得知了,那些想要采取行动者的名单,也被仁山掌握了,之所以他会这样说,其实是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因为这些想要造反的人,都是一些有势力,有背景的人,他们背后,不仅只是有着越王一派的支持,就连自己的哥哥仁天,还给他们资金援护。

    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刻,仁山并不难受,也不心痛,他只是觉得,当年的老大哥,长兄如父的老大哥,既然已经彻底不在了,那么自己,更是没有必要再装作什么正人君子了。

    能够用暴力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很多人都认为,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因为问题所在,正是因为有人滥用暴力,这是一个矛盾且纠结的说法,公论不一,但核心思想,都放在了暴力的程度。

    其实,暴力的确无法解决一些原则性的问题,毕竟,公约良俗,社会道德这些事,一旦违反,就会被大家指责,墙倒众人推,舆论的可怕,就是在无限扩散,无限压制,让人喘不过气来。

    只是,几乎没有人会用仁山的这种方法,来处理问题。

    “当你的暴力,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就把制造问题的人,都给解决了。”

    “吴城只是帮凶,不必过问,但是眼下我们越城内部的问题,真的是大问题。”

    “所以,不杀不行!”

    讽刺的是,在项公准备好了伏法认罪的时候,仁山突发发了一个军令。

    “当今,越城内乱苗头正盛,行伍正值用人之际,加封项公为武定侯,荡寇将军,即日统兵八千,横扫城中诸恶,杀无论!”

    手上沾满了员外府人献血的项公,宛若一个发懵的傻子,愣在了原地,直到跟随他来出头的那个弓兵,提醒了一下项公,这是军令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末将得令!”

    要知道,军令如山,不跪下来接令,就是在藐视军法,斩立决。

    “谢谢将军,如果不是将军,家仇,只怕是一被子都不得报了。”

    “从此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一次歼灭战,算不上什么战役,大概是因为,金刀铁马所到处,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文人,断然没有与之对抗的能力。

    “这就是违抗我的下场,看到了!”

    为首的几个人,是越城的风流名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基因好,相貌好看,英俊的很,女人见了,没有不爱,没有不倾心的,可惜,在这个乱世之中,长得美丽,身材婀娜,或许可以当饭吃。

    这个由男人主导的世界,诸侯,军阀自然也是男人,虽然也出现过类似于武周篡唐的女帝,但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更何况,就算是武则天,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还不到巨人的耳朵下垂,太宗所开创的盛世,到了他手中,却成为了庙堂内部厮杀争斗的屠宰场。

    女人的颜值,确实可以成为一张长期饭票,在被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相中之后,成为其小妾,亦或是情人,都是一种幸运。

    因为乱世之中,有钱未必能够吃到饭,但是有粮食,有物资,就可以保证一方水土的运转和良性循环,货币,只是一种交易购买力的具体化,能够让人们直观的看到一个货品,到底是个什么价值,可是这种东西,在兵荒马乱,所有人都不承认社会公约的时候,比起真正的粮食,就相差甚远了。

    正因如此,美丽的女人,依附于有权有势的男人,他们所得到的不是一张长期银票,而是一张还算稳定的饭票。

    女人可以靠脸吃饭,可是男人,就未必了。

    排除一些,有着特殊爱好的诸侯,军阀,能够在乱世之中,拥有一番事业,并且可以保养小白脸的女人,往往都是手段狠辣,睥睨天下的存在,这些女人,已经不能够被归类为女人了,而是用女帝来形容,更为贴切。

    在没有爱情观念,只是需要一个小白脸,来抚慰自己空虚寂寞冷的心灵,就连恩恩爱爱,也是说斩断就斩断。

    由此可见,靠脸吃饭,在男性身上,尤其是乱世之中,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正因如此,那些风流名士的权势,都是依赖家族的群体维系,仁山在一开始,就分割了这些群体,经过数月的准备,他们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心里面的小九九,一肚子的坏水都一股脑的释放了出来。

    可惜,正如同一碗泔水,倒入大河里,不能说是无法改变现状,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影响。

    水原本就是可以通过循环流动来降解一些脏东西,滴水穿石的道理,运用在垃圾降解方面,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大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很想说,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解决完了越城内部的第一次大问题后,仁山几乎是掌握了全部的情报网,甚至就连哥哥仁天送到越王面前的秘密书信,他都可以轻松截获。

    正因如此,吴城的动向,他总是能够先一步做出准备,就连越王准备联合仁天,扳倒仁山,之后再把越王之位,禅让给仁天的事,都已经变成了幽默风趣的饭后谈资。

    “我同父异母的兄长,竟然要勾结越王,来害我性命,真个好兄长!好个手足情深!”

    看着仁山故作镇定,强装出无所谓的模样,结义的兄弟姐妹,都纷纷愕然,他们真的很心疼仁山,作为弟弟妹妹,作为老大哥一直都特别照顾的弟弟妹妹,越城六花,忍不住落泪。

    原来,他们并不是没有感情,而是只有在他们认为值得,他们认为对的人身上,才会流露出来,仁山,值得!

    “老五,这几年来,你吃的苦不少,我知道你很在乎名声,可是只有照顾好民生,你的名声,才有意义,滥杀无辜,不是错,而是一种选择,因为你知道他们是无辜之人,可是你还是杀了,这错不在你,而在我,理解吗?”

    “其实,这些人对于我而言,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杀不杀,只是在我一句话,但是你要知道,那些世家名门,可都是一些聪明人,如果不先动手杀他们,死的,就会是我们,你理解吗?”

    仁山的一番话,颇有一种先下手为强的感觉,一时间,让原本打算负荆请罪的项公,减轻了负罪感。

    毕竟,作为一个精英阶层的人,动不动就拿刀杀人,等于是在知法犯法,一般来说,都是要严惩不贷的,只是,仁山不知道为什么,毫无理由的,把所有的罪责,都扛在了自己的身上,明明对外宣布,是越城内部,有人要造反,要害越王,所以仁山不得意大开杀戒,调动兵马,来了一波内环的屠城。

    项公知道,要嫁祸于人,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这种事,对于仁山而言,真的是太简单,太容易了。

    越城的城主,三军统帅,生杀大权,早就不是那个冢中枯骨的越王能够掌握的特权了,真正在越城百姓心目中,能够保护他们,能够维持一方水土安定的人,唯独是仁山。

    仔细想来,在仁山自号为皇之前,越城的发展情况,虽然并不入徐行的法眼,至少内部运转的还算合格,更是有一种特别的,古色古香的文化厚重感。

    可惜,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得到权力之后,心目中那个,热血小青年,就已经开始被欲望所淹没,所吞噬,最后变成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君主,肆意主宰他所支配的一切。

    “大哥,其实杀员外这件事,确实是我错了,我觉得,应该给这件事一个说法,员外固然有错,糟蹋了挺多黄花大闺女,可是,我不分场合,直接入室灭门,这是杀无赦的大罪,而且,如果这件事不公开处理,以后还是会有人,觉得坑害少女,是一件不会被制裁的事。”

    “所以...”

    项公说到一半,却被仁山打断了,他走到项公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勇气,固然是重要的,但是只有勇气,却是万万不能,如果一个人,只有勇气,而不懂得如何用智慧去思考,去分辨,什么时候应该发挥出自己的勇气,那么这种就是典型的匹夫之勇。”

    “匹夫之勇,无非就是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再不济,一骑当千。”

    “那么万人如何,十万人又如何?”

    “你今天杀了员外一家,明天又会冒出来哪个饭店的老板,哪个酒庄的老板,只要他们有利用价值,你就笑纳,反之没有利用价值,那就杀鸡取卵。”

    “这种事,还要我亲口说出来吗?”

    “还是说,这几年的遭遇,没有让你亲身体验到吗?”

    仁山邪魅一笑,说道。

    “那个员外,很早以前就已经和越王一派的一些士人群体勾结在了一起,表面上,他是在坑害花季少女,玷污黄花大闺女,但是在这背后,是为了什么呢?你有没有仔细思考过?”

    或许,没有人会记得,仁山当时到底对项公说了什么,又或许,说的事,并不会让项公太惊讶。

    只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难道没有道德原则,真的可以心安理得,高枕无忧吗?

    那个时候的仁山,还比较够意思,够哥们,对于手下的包庇,特殊照顾,也是出了名的,因为年龄跨度不算小,十岁开外,相隔了半代人的程度,所以仁山作为一个老大哥,在对待这些弟弟妹妹的时候,都是半爹半兄的状态。

    那个时候的项公,包括大小三色堇,还没有那么多的坏心思,或者说,几乎是没有什么独立思考的能力,战场上,老大哥身前士卒,表现的英勇无畏,甚至初现暴虐杀神的姿态,让他们这些推崇武力至上的人,纷纷心悦诚服。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年少轻狂时,大多数人,都会信奉一个道理,遵守一个原则。

    “别人对我好,那我就对别人好,只要我对别人好,那么别人也会对我好。”

    这句话,放在三十岁前,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过了而立之年,大家的心智都成熟了,对于世界,也有了一套自己的看法。

    很多人都觉得,三观这种东西,只有合与不合,没有对与不对。

    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逻辑谬论。

    还有很多人会说,当污秽变成了常态,那么清白就变成了反常。

    其实,这两句话,是可以连在一起解释的,正如同对错论一样。

    拳头大,说话硬,依靠暴力取得的一切,最后都会被更强大的暴力夺走,如此,三观不合,完全就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选择。

    “你与我三观不合,所以我现在要把你的头砍下来,再鞭尸,以儆效尤。”

    这哪里是三观不合,这哪里是以儆效尤,从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起,这分明就是立场不合,站错了队,就算是三观吻合,也毫无意义,必死无疑。

    “因为我很快就要把你给宰了,所以我是对,你是错,理解吗?”

    人们追寻的原则,在暴力面前,分文不值,在心中的执念,对于善和正义的执念,也并没有化作最坚硬的盾牌,防御敌人的攻击。

    只是,经过了这一番内部肃清,仁山进一步取得了优势,原本就已经颓势尽显的越王,基本上是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只是,仁山得到的,是眼前的权势,失去的,却是心中的执念。

    数年间,仁山一步一步的,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曾几何时,他的梦想,是这样的。

    “我要带领兄弟们,为天下苍生,创造一个没有杀戮,没有祸乱的世界。”

    “越城,是我们的第一步,除了要抵御外来的流寇流民,山匪水贼,内部的庙堂势力,我们也要制衡,不能让大后方,变成我们的弱点。”

    说是这样说,在仁山看来,小人永远是杀不尽的,正是因为后方一直有人挑起纷争,挑起矛盾冲突,所以常年征战的仁山,在外面可以说是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一旦在战场上遇到这种大后方失火的情况,就必须要第一时间往回撤,毫不夸张的说,自从仁山去了越城,基本上是没有一天安生日子,更没有一天舒服的觉。

    久而久之,经过五六年左右的内忧外患,越城的那些积极分子,也被解决了一半,剩下一半,几乎是都在庙堂里,在越王一派,为了大局考虑,为了名声考虑,仁山,暂时是妥协了。

    杀土豪劣绅,杀风流名士,这叫立场不对等,叫不站在圈内,就等着挨揍。

    这种做法,古往今来有很多,并不似稀奇,在自己强势的时候,用暴力,用血腥,巩固自己的势力,无可厚非,毕竟高处不胜寒,人心不变,那还是人心吗?

    反之。

    杀越王,杀庙堂文武,这是什么性质?

    城主,只是驻扎在城池里的三军统帅,他的军事权力非常高,地位非常尊贵,但是,在有王侯的制度下,越城城主,仁山,照样是越王的臣下。

    弑君这种事,一旦开了先河,就很难止住了。

    想起父亲,被杜氏一族所杀,又想起哥哥,屠戮杜氏一族,这其中原委,虽然早就已经不是秘密,可是仁山的内心深处,一直都藏着一个想要刚柔并济的谦谦君子。

    后来,一个自称为徐行的少年郎,来到了越城,帮助仁山,完成了他一直都不敢做的事,徐行并没有帮他迈出那一步,相反,徐行是直接踢了他一脚,然后大呼道。

    “天下,小爷来了!”

    自那以后,仁山看到了徐行的野心,正如同历代英雄豪杰,彼此惺惺相惜,却不得不拼命厮杀。

    这,注定是以悲剧作结尾的故事。

    诚如年轻的龙,展翅高飞时,那些原本不敢振翅的老龙,也开始青春心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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