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苍云长身而起,朝他拜首作揖,随后微微抬头,缓声又道:
“只是老夫也决不会放过任何的一个细节。“
“敢问迟大人一句,南明的水患是多久发生的。“他忽而转身,正声问向迟延。
“亥时初刻。“迟延信口答道,仿佛没有稍加思忖就脱出了口。
“那水灾的折子又是多久送到你的府上的呢?“白苍云继而追问道。
“刚过丑时。”迟延面色不改。
“好,那你说你事后又派人去检查过了那道豁口,那敢请这道奏疏又是在什么时辰送到你的手上的呢?”
“剑南据此足足两千多里的距离,第一道奏疏若是说两个时辰,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赶了回来,我倒也没什么话说。你也绝非什么修行大能,但现在也才卯时二刻,要是说这第二道奏疏,花上的时间竟是第一道都还要快上几分的话,那就属实是有些不太合理了呀。“
白苍云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密集而细,到了最后的这一个时,竟是都没有留给迟延一个回答的时间,就是直接这样顾自地答了出来,如此一来的话,这段双方之间的交谈落在众人眼中,变更像是了白苍云单方面的质疑,最后的最后,就只需要迟延回答是与不是,所有的问题自是豁然开朗,一切都有了答案。
这时所有人的眼光,也都看了过去,看向了那位兀自挺拔的高山,不知为何,这时看来他竟是略略显得有些消瘦。大家都在等着他的回答,但他也就这样默默地站着,缄口不言,面色霜重。
但这时候,他越是沉默,众人的心中便是肯定白苍云的那份质问。但迟延却好似毫不在意。
又不知是过去了多久,迟延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卸去了一身的负累。
“对。“他说这话时,声音有些生涩。
而众人听到这里,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白苍云,国师和冯懿昭除外。),无疑不是为他捏了把汗。
陆迢依旧睡得十分安稳,身体晃动的频度与之前相较,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皋大人,你也听到了。“白苍云微微侧目,看向了不远之处的某一个人。
陆迢此刻忽然睡意散去了一些,稍来了几分的兴致,于是循着他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那人身形较为瘦弱,穿着与身周之人相近的紫袍,头上的那顶獬豸冠倒是极为晃眼。他似乎是对周围发生的所有事物都不太上心,依旧冷眼旁观着他们的说辞。以至于当白苍云叫到他时,看似羸弱的躯体之上霎时迸发出了一股凛冽的戾气,那是杀人的味道。
“刑部之事我自会秉公办理,你还没有资格来教我做事。“
那人从袖套里伸出一根手指,在白苍云面前摆了摆,神色之中满是不屑。白苍云面色如旧,捻须轻抚,不再争辩些什么。
“白大人说的确实没错。“迟延继续说着。
“不过送来第一道奏疏的是一个人,跑死了四匹马。“
“而送来第二道奏疏的是一只鸟,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一只鸿雁。“
迟延眼眸低垂,显得格外的平静,他像是在述说着一件与他并无关系的小事;但落到众人的耳中,无一不是成了一道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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