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每一个字落到邢东耳中,仿佛如响鼓重锤。
他回想起昨日在崇德居,折彦质竟能直接道出自己试卷上“屎戳子”的个数,定是仔细阅看过的。
由于当时误将折彦质当成了凶手,并没有想得太多,现在看来,或许折彦质并不是故意刁难,而是…
考验?
正当邢东满腹惊讶,一位蓝袍老者摇头道:“既是错字满篇,又如何定位优等,折将军这番溢美的评论怕是有点过了吧?”
只看老者胸前的云雁绣纹,还有那略显迂腐的话腔,此人定也是个默守陈规的文官,故而才会在错别字上大做文章。
“大人这话,俺老李不服!”
李校尉如一头雄狮咆哮道,“俺目不识丁,斗大的字识不得两个,可真要比带兵打仗,上阵杀敌,十个你也不见得是俺对手!武考又不是写什么鸟诗破文,邢家少爷仅仅写错了字,如何得不了优秀!”
“你…你…污言秽语,有辱斯文!”
那老文官白眉倒竖,指着李校尉破口大骂,其他官员高声附和,并向皇上声讨,要求治他辱没圣听之罪。
“安静!”
皇上大声喝止,不悦道:“这位威武的将官说话是粗鲁了点,可朕听来却话丑理端,众爱卿稍安勿躁,事关武状元人选,且听折院事把话说完。”
折彦质嘴角上扬,哪能感受不到皇上三番五次的暗中维护。
他向皇上微微颔首,继续道:“至于邢东缺考武道科目一事,他既然能够在腿部重伤的情况下击败状元之选,足以证明他武艺出众。”
“擂台之时,于不利的境地下先采取固守消耗的策略,又故意示弱诱敌深入,在绝境之时出奇制胜,足见其深谙兵法之道。若是这样的天才武者都不能获得武状元,试问还有谁能担当?”
在一片沉默之中,他踱步走到一位文官身旁,问道:“是你的表外甥?”
“这…不敢…”
他又对着这帮官员依次指点道:“还是你的儿子?或者你的族弟…”
“不敢…”
“不敢当…”
“确实…比不了…”
…...
几句轻描淡写的问话,说明折彦质对这次武考中的诸多佼佼者的身世背景了如指掌,定是下了大功夫认真考察。换言之,折彦质推选邢东为武状元,并非因为他相府公子的身份,而是看中了邢东确有真才实学。
相反,谁不知道折彦质和邢相之间的恩怨,力荐政敌之子为武状元,似乎更具有说服力!
“哈哈哈哈!”
小皇帝爽快地大笑起来,“折院事的举荐有理有据,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按理说,确定武状元的人选理应和太后商议,想来若是邢相的儿子当选,太后一定不会反对,朕便亲自决定,本届的武状元,正是邢东!”
“恭喜三公子!”
“恭喜三公子!”
…...
在场的士卒们率先欢呼起来,紧接着在王宪的鼓掌带领下,官员们也加入了欢呼的行列。
今日,邢东连干多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先是戳穿羊鲁丑事,并以残躯击败状元之选;然后在输掉与折彦质的赌局后,又能坦然面对死亡,几乎饮血当场;最后更是明察秋毫,以一笔之差确定伪信,不计前嫌地替折彦质洗脱冤屈,进而避免了一场危及社稷的兵变!
有几个紫羽卫有感而发,也替邢东欢呼起来,却被首领沈超冷眼止住,可按住了葫芦起了瓢,另一边的紫羽卫又喊了起来,沈超再也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有的属下替老对手高声喝彩。
除了沈超,还有一人心里更是在淌血,那就是何谦。
他一番谋划,亲手杀死了跟随自己多年的死党羊雄,本想借此机会构陷折彦质,为太后献上京畿道军这份厚礼,可现如今,很可能会让折彦质彻底与太后决裂,这才叫真正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更惨的是,他甚至连阻止邢东夺得状元都没有做到。
“此子不除,必养虎为患!”
他看着在呼喊声中挠头傻笑的邢东,眼里的寒气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