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狐狸毛滚边的衣裳愈发衬得乔京年有些娇小,等着都收拾停当,素兰才带了笑夸着:“姑娘当真好颜色,也不知是什么样儿的山水才养的出姑娘这般的人儿。”
真情假意尚且不知,但乔京年懂得一个理儿,在远离了自己个儿环境,人儿若是捧着你,甭管真情假意,你都得回捧,所以当下低了头笑道:“素兰姐姐说笑了,姐姐们都见惯了沉鱼落雁,更何况姐姐们自己个儿就是闭月羞花,如今乍一眼看到我这小家碧玉,难免就觉得眼前一亮。”
虽说素梅素兰都把自个儿的定位摆在奴婢的位置上,姿态也算是敬着,但如今情势尚不明朗,乔京年又哪真的敢就把自己摆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
这人的位置啊,不过是人抬人罢了,既然人家乐意抬着,自己个儿也没道理不接着扔地下。
只要有人搭话,总归这话儿不会撂在地下。
“姑娘这夸奖,奴婢便厚着面皮儿收下了,”素兰笑吟吟的瞧着乔京年,也瞧不出这笑是几分真,而后素兰才像是刚想起一般,道:“奴婢也不知道姑娘的喜好,便让厨房将时下的菜式挑了些,也挑了些不是时下的菜式,也都是九爷爱吃的,姑娘可移步用膳。”
素菊自适才刺了句后,便再也没搭过话儿,只自顾自的捏着白瓷杯把玩。
乔京年自知拒绝无用,因为素兰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每次的询问,都是不容拒绝的语气,便只能跟着去了。
“奴婢给姑娘布菜,”素兰说着,边拿起了一旁搁置的青玉筷夹了离乔京年最近白玉碟内的满山香,放置在乔京年跟前儿的金丝滚边的白玉碟内,添了句:“这满山香还是得赶了时节做才好吃,不过这冬日里吃不过是尝个新鲜,您尝尝。”
“满山香?”乔京年瞧着金丝滚边的白玉碟内盛着的一抹绿色,闻着扑鼻而入的香味,小声的嘟囔句:“还真是满山香,这名儿也取的恰当。”
满山香是油菜煮熟盛出,茴香、姜、椒,炒末,连同热油、酱,急倒在油菜上,一瞬间弥漫的香味像是整个山间都被侵染了一般,故而得名满山香。
素兰拿了一旁的空碗,倾了身替乔京年盛了汤,放在乔京年的跟前儿,笑道:“姑娘喝完汤暖暖身子先,这是凤凰胎,是用河豚**炖鸡做的。”
等着用完膳,将桌面儿上的菜式都撤了下去,一旁侍奉的婢女便捧着新沏的茶,头低过盖碗茶,恭敬的道:“请姑娘漱口。”
乔京年愣了片刻,才接过了婢女手中捧着的新茶,捏起了茶盖滑了滑橙红色的茶汤,聚集的水汽儿在被捏起的茶盖边缘儿慢慢的形成了水滴,随着茶盖的滑动,那聚集起的水珠儿也滴落在橙红色的茶汤上,漾起了波纹。
氤氲的雾气带着茶叶独有的清香飘散在四周,乔京年喝了一小口含在嘴里。
茶不烫,温度正好,可见泡茶人儿的功夫还是极好的。
等着乔京年端起了盖碗茶,那捧着盖碗茶的婢女便弓着身子退至一旁,后头捧着痰盂的婢女自然而然的便低着头将痰盂捧至过头高上前,恭恭敬敬的等待着乔京年将漱口的茶水吐至痰盂里。
乔京年用手挡住了红唇,将口中含着的用来漱口的茶水吐进痰盂内。
紧接着那捧着痰盂的婢女便也退了下去,后头又有位婢女捧着新茶,低头将盖碗茶捧至过头高,依旧是恭恭敬敬请乔京年用茶:“姑娘请用茶。”
轻启一条缝儿,茶香四溢叫乔京年眼睛一亮,这茶的香味儿她记得,母亲盛茶罐儿的匣子里常年放着这种茶,母亲自己并不喜欢用,她曾问过母亲,母亲只说,这是一位故人喜欢的茶。
入口滋味甜醇,是银针白毫。
母亲向来不爱滋味甜醇的银针白毫,但母亲却从未将银针白毫换掉过,许是怕故人来临却喝不到喜爱的茶吧。
“这是今年新进的银针白毫,特意泡来让姑娘尝尝,姑娘觉得如何?”素兰见乔京年是在品而不是喝,挑了挑眉,心中的猜测慢慢完善着,后来索性直接问了句。
“十分甜醇。”等了又喝了几口这银针白毫,搁下了盖碗茶后,乔京年才半弯了眉眼说着,随后话语中带了些犹豫的意味儿,问道:“不知九爷……何时回来?”
心系父母让乔京年在这待的有些心中发慌,记忆里只停留在漫山大雪,那蜂拥而来的大雪淹没了乔京年的记忆,也掩盖了乔京年比新雪还净的眼睛。
乔京年现下的手都还有些冰凉,如今被满堂碳火带来的暖意所烘烤,乔京年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她好像是被雪埋了吧?她也不大清楚,只知晓最后看的一幕是漫山大雪倾泻而下,后来便再没了知觉。
“姑娘?”素兰见自己说的话没人应答,朝着乔京年望去,却见乔京年不知将思绪抛进了哪里,不免得提高了音量唤了乔京年一声。
“嗯?怎么了?”乔京年被拉回了思绪还有些迷茫。
“奴婢说九爷大抵是晚上才回府,这会儿子才晌午时分,不若奴婢带您去府上各地走走?”素兰见此,也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加了句:“正好刚刚那会儿子还下了雪,如今地上被踩过的雪也被新雪所覆盖了,姑娘若是有兴致还能赏赏雪,估摸着过会儿还会下雪,奴婢一会儿给您取个斗篷来。”
“雪。”乔京年一听到要下雪,当下花容失色,身体猛的往后一缩,动作太大导致失手将那茶盅打翻在地。
也幸好茶盅里的茶水所剩不多,掉落在地上碎裂成几瓣,那溅出来的茶水也没污染了谁的鞋袜。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乔京年见自己失手打翻了盖碗茶,还失了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最后只能低着头不知道该不该起身。
素梅眼尖儿的瞧出了乔京年似乎对雪有着恐惧感,右手抬了起来,在空中向前一挥,便有婢女上前收拾残局。
“姑娘不若在屋里看看书解闷吧,这外头也冷的打紧,姑娘才醒,不要染了风寒才好。”素梅打断了素兰想要询问的念头,也没再提出去赏雪的话茬,而是提议让乔京年在屋里头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