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那蔡指挥使又是哈哈一笑,声如炸雷:“好啦好啦,本官也就是说一句玩笑话。杨帆天纵英才,放在区区一个百户的位置着实有些大材小用。话说回来,梁大人啊,此番杨帆生擒邪教魁首,想来你们锦衣卫百户所定能上达天听,赏赐优隆哩,你这锦衣卫百户的位置说不得要再往上挪一挪了。”语气中隐隐透着些羡慕的意思。
杨帆听到蔡指挥使的一番话语,清亮的眼珠子一转,对这位蔡长官心中所想已是猜到了七分八分。
这蔡大人的脾性很对杨帆胃口,杨帆也乐得拉近与这位三品武官的距离,便咧咧嘴谦逊地说到:“指挥使大人说的哪里话,小可只是尽了些绵薄之力。全赖梁长官明察暗访,方能识破这伙邪教份子的真身,又幸得蔡指挥使您亲自率领神机营前来肃敌,小可才侥幸生擒了这劳什子香主,要我说,真要论起功来,两位长官才真真是居功甚伟,当得起朝廷之栋梁的称谓啊!所以啊,这禀帖呈文怕是……”说完这厮便冲着两位长官一番挤眉弄眼。
这一记马屁拍得两位长官晕头转向,都有些飘飘然了。他们两人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精,哪会听不明白杨帆话语间透出的意思,杨帆这是不打算自己独吞这份功劳,借机卖个人情,想把两位大人也牵进来,凭借两位大人背后的势力将功劳做得更大,让每个人分到更多蛋糕。啧啧啧,妖孽、妖孽啊!这家伙年纪轻轻便如此深谙官场学问,倒是让两位长官深感意外。
既然打算双赢了,那就少不得要把这次清剿白莲教的事件来一次大鼓大吹了,梁鸿余轻咳几下,脸不红心不跳地接过杨帆的话头说道:“咱们高州锦衣卫百户所数月来明察暗访,终于发现白莲教香主活动的蛛丝马迹,得知这伙邪教逆匪在电白吴川一带装神弄鬼,在当地百姓的饮用水源中下毒,营造出瘟疫横行的假象。而后更是探出他们装扮成行医布药的假郎中到各地施药,企图诓骗受到救济的百姓入他白莲邪教的消息。本官探知此事,心急如焚,遂亲自带人前来缉拿逆匪。期间与匪徒展开激烈斗争,属下亲兵刘绍,梁福,赵山等人不顾个人安危,与匪徒展开殊死搏斗。奈何匪徒人数占优,本官带属下亲兵苦苦力战不下。幸得麾下锦衣亲兵杨帆排除万难,挂伤一百八十余处,终于挫败白莲教十数名教徒,并最终挟持白莲教湖广分舵的高手,使逆匪魁首望风而逃……”
说到这里,梁百户顿了顿,不假思索道:“后来幸得神电卫蔡指挥使亲率援兵赶来,成功截杀大部分的白莲教徒……”说完瞟了蔡指挥使一眼,示意他继续编下去。
就见蔡指挥使略微沉吟,而后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嚷道:“本指挥使关注这伙逆匪的动向也有数月之久,每日均坐镇军卫所严阵以待。适逢锦衣校尉徐童前来求援,本官闻知邪教逆匪竟敢毒害我大明百姓,还公然袭击朝廷官员,心中悲愤不已,连忙点齐麾下神机营兵马,亲自率兵前来剿匪。咳咳,一番浴血奋战后,击杀白莲教徒百余名,活捉十余名。邪教香主趁乱躲入林中,险些逃脱,幸得锦衣校尉杨帆单枪匹马,生擒魁首。这次清剿白莲教获得圆满成功,全赖神电卫军卫所与高州锦衣百户所的通力合作……”
两只官场老狐狸胡编乱造地说完,一脸满足地奸笑着对视几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帆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位大人对剿匪一事大吹特吹,被两位长官口中不时蹦出的数字唬得一愣一愣的:把匪徒人数吹到百余名了,还说什么我挂伤一百八十余处,我的天,挂伤那么多我这小身板岂不得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好肉了。这两位老狐狸是想把功劳有多大便吹多大啊,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看在两位长官打的草稿中对自己的战功都是大肆鼓吹,杨帆也不拆穿他们两个,感恩戴德地作了个揖:“标下多谢两位长官的悉心栽培!”“杨贤侄客气了客气了!”两位大人笑眯眯地看着杨帆,得,连对杨帆的称呼都变成贤侄了。
这份略加修饰的禀帖呈文由两位大人分别呈上去,必定震惊朝野,届时朝廷的封赏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定是优厚无比,说起来这里头其实功劳最大的便是杨帆,如今他有心把功劳让出来,两位长官都跟着沾了光,这官职更进一步怕是板上钉钉的了,反倒是杨帆也因此功劳小了许多。对于这位不计较个人得失,助自己加官进爵的年轻人,两位长官都是越看越喜欢,只恨自己没有待字闺中的女儿,若能招上这么一位好女婿,那该多好啊,两人遗憾地叹了口气,含情脉脉的眼神盯得杨帆心里直发毛。
这边的相关事宜处理完毕,杨帆等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回高州府。连日的奔波,杨帆和刘绍实在是累得不行,一回来蒙头便睡了个天昏地暗,而梁鸿余则连夜写好呈文递了上去。
……
北京城,大明迁都后的政治中心,巍峨的城墙如同一条躺卧着的巨龙般拱卫着这繁华的京师。站上门楼登高远眺,满眼所见都是望不到头的飞檐斗角,亭台水榭,秋日温煦的阳光轻柔地洒落在红墙绿瓦之间,照映得熠熠生辉。人潮熙攘、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挂满了飘扬的招牌旗帜,叫卖声时起彼伏,好一派天朝盛世的景象。
画面转向靠近皇城的承天门一带,这里便是大明朝这台机器得以正常运转的枢纽所在,只见临街依次是五军都督府、六部衙门等明朝的核心权力机构。在千步廊西侧,锦衣卫的衙门与六部衙门隔街相望,乍一看与那些个朝廷机构并无两样。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锦衣卫衙门周围区域相比都督府、六部衙门的人来人往,显得极为冷清,即使偶有行人走过,也会不自觉地打个冷战,似乎院门里头是阴曹地府一般。
略微显得有些昏暗的围墙,平淡无奇甚至还显得有些斑驳破旧的院门顶上高高挂着一块印有鎏金字样的大牌匾,上书“锦衣亲军都尉府”七个大字。推门进去,院内的房屋井然有序地分成两排,一边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办公场所,另一边则是南镇抚司的办公用地。正堂内很是空旷,铺着黑色的大理石地板,寥寥几把桌椅,一切都显得阴气森森,普通人进到里面,情不自禁的便会双膝发软,大小便失禁。
此时,南镇抚司的正厅里头,一名头戴展脚幞头、身着正红色江牙海水蟒袍、腰缠玉带的锦衣官员正左手撑着脑袋,斜斜坐在案后。看他脸色偏白,下巴留着一小撮山羊胡须,年纪估摸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此刻他手里举着由湖广锦衣卫千户所呈上来的禀贴,嘴里低声念着,越念一双剑目越发的明亮,就见他一脸喜色地重重拍了下大腿,说道:“着啊,这高州的锦衣卫百户所倒是给本督大大长脸啦!哈哈,一直以来都被汪直和尚铭这两个老阉人的东厂西厂抢足了风头,这回终于轮到本督涨一次脸啦!还有这个叫杨帆的校尉,嘿嘿,不错不错,是个人才!这次的封赏,本督定要大做文章!嗯,看来得进宫同姐姐商议一番了。”说完便把那呈文塞进袖子里,匆匆进了宫。原来这家伙便成化年间的锦衣卫头头、万贵妃的亲弟弟万通万都督,难怪年纪轻轻便以都督衔任锦衣卫都指挥使了。
与此同时,前军都督府内,负责今日值卯的左都督林子龙也收到了来自广东都司的呈文,这林左都督看完呈文后的反应自然与万都督是同出一辙,匆匆便赶往右都督等同僚府中商议此事,看样子也准备借此大做文章。
京师这潭死水由于这两方势力的动作,又开始暗流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