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响的锣鼓声由远及近,街上的行人纷纷回避,杨帆和刘绍二人跟着人流闪到了路旁,伸长脖子看向那处。不多时,就看到青石板长街上缓缓行来一队整齐划一的人马,但见那侍卫们一个个身披银白色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或手持长枪列队而行,或身骑白马腰缠长剑,看起来好是威风,打前头的仪仗队举着几块印有“敕赐荣郡王”、“肃静”、“回避”等字样的牌子,一顶八人抬的黄顶大辇位居仪仗正中。王爷出巡,旌旗招展,万民拜服。
街上行人看清是荣郡王的出巡车架,纷纷倒头下拜,丝毫不敢直视那威风凛凛的仪仗。倒是大辇上端坐着的荣郡王很是不安分,一身明黄色的袍服上绣着张牙舞爪的四爪金龙,只比皇帝的五爪金龙少了一爪,散发着浓郁的贵气。此刻荣郡王清秀稚嫩的脸庞上略带着些许焦急的神色,一双剑目不时透过纱幔扫向街上的人群,轻浮急躁的样子一点也没有皇亲国戚该有的威仪。
“那两个家伙到底跑哪去啦,本王辛辛苦苦赶了几天的路才到这里,结果一到客栈那掌柜的竟然说他俩刚刚出了门,真是急煞我也!”荣王嘟嚷了几句,许是累了,斜斜倚在茶几上,伸手从碟子里头抓起一把花生仁,仰头一粒一粒扔进嘴里,一边咀嚼还要一边赞叹道:“好吃好吃,要是此刻有位美人在身边给本王喂酒那就更美了!”呃,纨绔公子的做派显露无疑。
……
“咦,他们在那里!小德子,快叫侍卫们停下来,本王要下辇!”跟寻常百姓的粗麻布衣相比,飞鱼服实在是鲜艳抢眼了些,小王爷很快便发现了缩在人群后头的杨帆和刘绍二人,心头一喜,冲着辇外那弓着身子、白面无须的年轻男子喊道。德公公顺着他家主子指的方向看去,很快也发现了杨帆两人,德公公毕竟打小就净身入了王府伺候人,所以极善于发现细节,他盯着杨帆二人的衣着打扮看了一会,惊疑道:“咦,才半个月不见,怎么二位公子都穿上了飞鱼服?”
小王爷生性大大咧咧,对杨帆的衣着打扮也没怎么留意,只是看到他二人也像街道上其他的黎民百姓一样低着头不敢看向这边,登时好玩的心性大发。于是乎,就见荣郡王站起身来,虎躯一震,抖抖宽大的衣袖,右手将那明黄色的蟒袍下摆一掀,粉底皂靴蹭蹭蹭便步出大辇,灿烂的阳光映射在明黄色蟒袍上,愈发的金光灿灿,皇家血脉的高贵气息显露无遗。
德公公轻咳一声,把手里的拂尘虚晃一下,搭在肘关节处。颇会察言观色的仪卫队长立即会意,大掌一挥,就听得仪仗侍卫齐声大喝,宛若雷鸣。百姓们心头一凛,低着头纷纷叩拜道:“拜见荣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免礼!”小王爷轻轻地抬了抬手,德公公尖着嗓子拖长声音重复了一遍:“免礼~”众百姓:“谢殿下!”
荣王并着双腿跳下大辇,笑嘻嘻地走到杨帆两人的位置,殊不知此刻这两个家伙正低着头商量着今晚吃什么好吃的。荣王只当他们两人是被自己的王霸之气所慑服,得意洋洋地在他俩面前站定,结果仔细一听,这两个惫懒货居然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城东的烤鸭、城南的清蒸石斑鱼,小王爷顿时小脸都绿了,神情很不自然地重重咳了两声。
杨帆这才注意到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暗,已被一群人挡住了光线。待看清来人明黄色的蟒袍下摆,情知应该是那劳什子荣郡王,杨帆心里嘀咕了一句:这荣郡王不好好赶他的路,跑来我面前站着作甚,难不成是嫉妒我长得太帅?心里虽是这般想,可嘴上却老老实实说道:“拜见荣王殿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就听头顶上传来一阵装模作样的沉吟声,而后便是嘻嘻的笑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咳咳,杨帆、刘绍,你二人且把头抬起来,仔细瞧瞧本王到底是谁?”杨帆闻言抬头一看,噫!好家伙,这面目清秀,却总是挂着猥琐笑容的家伙不正正是被黄丹青打得满地找牙的朱郑杰朱大公子么!
原来朱郑杰只是荣王临时编造出来的化名,这小王爷实际上是成化皇帝的儿子荣王朱祐枢。他那日之所以急匆匆地离开,无非就是调皮好玩的小孩子心性作祟,想把全副王爷出巡的仪仗搬过来,在杨帆和刘绍两人面前摆摆谱,为此,他来回赶了足足半个月的路,也是累得够呛。呃,毕竟才是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心性还未成熟,只觉得这样很好玩,并没有要用身份压杨帆二人一头的意思。
此刻,小王爷正得意洋洋地盯着杨帆两人错愕的脸庞,咧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似乎很是享受别人不知所措的样子。杨帆就见不得这家伙意得志满的臭屁模样,眼珠子一转,故意说了句:“殿下啊,那女魔头说这些日子没见着你,拳头又有些痒痒了哩!”果不其然,黄丹青女侠专治各种不服,睥睨万民的荣郡王听到女魔头三个字,龙体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脸上又流露出猥琐的谄媚表情:“哎哟喂,帆哥诶,你就别放那家伙出来吓唬人啦!”
“……”
杨帆毕竟来自后世,对什么皇亲国戚的也没多大的敬畏之心,所以即使是知道了朱郑杰的真实身份,也丝毫没有感觉不适应。就见他敲了敲跪得有些发麻的双腿,直起身来,左手很自然搭在小王爷的肩上,说道:“郑杰贤弟啊,哥哥我刚才还在想你哩,想不到这么快你就来了!”小王爷也笑嘻嘻地回到:“小弟对帆哥也是颇为想念哩!”
三人正要离开此处,回客栈好好聊聊天,就看到几顶官轿左摇右晃地朝这边赶来,官轿上的人还一个劲地探头出来催促:“快点快点!”城西里头也窜出几匹骏马,同样是急匆匆的样子。原来是高州府的各位政界大佬姗姗来迟。
高州府的黄知府以及一众朝廷官员,还有锦衣卫百户所的梁长官老早便得到荣亲王的仪仗进城的消息,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这小王爷忽然全副武装出巡是要做什么,此刻才匆匆赶到,一边抹着头上的汗珠一边齐齐拜到:“下官叩见荣王殿下!”
小王爷淡淡地挥挥手:“免礼!”众官员站起身来,定睛看来,这才发现杨帆和小王爷把臂而立,此刻正笑眯眯地看向这边。列位官员皆是一愣,确实不知这锦衣校尉怎么和王爷好像很熟稔的样子。
黄知府抚着山羊胡须,意味深长地扫了这位未来女婿……咳咳,说早了。扫了杨帆身上的飞鱼服一眼,心里暗道:话说这年轻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跟荣王殿下一副很亲密的样子,莫不是哪位勋贵的子嗣?可是他身上穿着的分明就是普通锦衣校尉的飞鱼服,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兵卒啊?
梁鸿余脸上的神情就更精彩了,他自然是对杨帆的身份一清二楚的,只是任他抓破头皮也想不通杨帆怎么会和小王爷搭上了关系。只能微微一叹:后生可畏啊,杨帆此子果然是个妖孽呀!看来以后还得跟他打好关系才行,照这样的势头下去,指不定那日便要仰仗于他啦!
好奇归好奇,黄知府还是抑制住了追问杨帆身份的冲动,冲小王爷拱拱手,恭敬地问道:“荣王殿下,下官是高州府的父母官黄延寿。不知您忽然造访高州府城,可是有什么公干?”小王爷闻言一愣:“黄知府?哈哈,你就是我帆哥的泰山大人?”而后笑嘻嘻地摆摆手:“没有没有,你们不用担心。本王就是来找杨帆玩的,你们若有公务在身便各自去忙吧,本王有杨帆作陪便可!”黄知府被荣王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殿下刚才说的是什么鬼?本官什么时候成了这杨帆的泰山?我家那小雌虎什么时候嫁出去了么?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啊!
其他官员倒是没留意到小王爷的前半句。荣王殿下屈尊,专程到此找杨帆玩?这后半句话再次让列位官员的眼神聚焦了过来,齐刷刷地盯着杨帆:嘶~这厮好大的背景,他到底是何人?朝廷勋贵后代?故意隐瞒身份游玩的王府世子?
杨帆被这么多道暧昧的眼光注视着,感觉自己此时好像赤条条一般,尴尬地摸摸鼻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喂喂喂,我只是个普通校尉,你们不要想歪了。我卖艺不卖身,不对不对,我也不卖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