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据线报,不是少说也有数百人……”
那个说话的秋狩司小校还没说完,就接触到了汪靖南那冰冷的视线,立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说了。而其他人在面面相觑之后,想到刚刚过去的那一行人虽说身上血迹斑斑,可都还能骑马,显然顶多只是轻伤,那昨夜的伤者显然就都留在竞陵了。
只有汪靖南想得更加深远。留下禁军之中的伤员看守俘虏,这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可兰陵郡王萧长珙那次为皇帝嘉赏十分的平叛时,和曾经的萧敬先一样,直接屠了从上至下近千人,这次怎么可能突然就转性子了?
话说回来,这次萧敬先亲自领衔,大开杀戒,他甚至都没机会利用前贵妃和废太子的死,把天丰行和南朝使团中那个左肩有刺青的甄容给牵扯进来。因为牵扯到的人已经太多了,已经有些失控了,萧敬先那个疯子无所谓,他却不敢冒着怨气和恨意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风险。
而且,昨天南朝使团出的事,也已经够大了,不用他再罗织罪名!
尽管越千秋恨不得先回兰陵郡王府,见一见留在那儿的严诩等人,可越小四尚且能克制住担心和关切先进宫,他也只能压下心头那按捺不住的忐忑,心想要是使团有什么问题,汪靖南应该早就当着越小四的面刺他了。就在这患得患失的情绪下,他终于看到了皇宫在望。
从皇城到宫城,再到长乐宫,经过层层盘查,最终他身边就只剩下了徐厚聪和越小四。他倒是希望有人质疑一下他这个外人为何能在这时候入宫,他也好顺带用伶牙俐齿来撕开突破口探听一下消息,奈何没有人对他的出现表示任何异议,他也只能姑且忍着疑惑。
可当看到长乐宫前那几滩正在由内侍拼命擦洗的血渍时,他终于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而越小四则抢在他前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谁胆大包天到阑入长乐宫?”
所谓的阑入,就是擅闯,这也正是越千秋想问的问题。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亲自出来迎接的赫金童却是眼角下垂,低声说道:“不是有人阑入长乐宫,是皇上今日免朝,却在长乐宫召见了多位皇亲国戚,这是有人叩头留下的血迹。”
此话一出,越千秋登时悚然。除非是相当重要的场合,南边的吴朝并不用时时刻刻行磕头礼,北燕亦然,这一点从他上次作为使节上朝递交国书就能够看得出来。而一群皇亲国戚拿着脑袋和地上的青石板过不去,磕头磕到这样血迹斑斑,那么唯有一个原因。
寄希望于用这样卑微的方式,保住一条命!
而越小四就问得直接多了:“这些人是和逆贼有涉?”
“是否有涉,我不敢说,晋王殿下已经亲自去查了。”赫金童的回答小心翼翼而又不失恭敬。等到领了众人入内,他瞥了一眼身上唯一还算干净的越千秋,轻声说道,“皇上正在气头上,各位如果没必要,竞陵那边的事一笔带过就好。”
这算是非常直白的提醒了,越千秋自然是打定主意就跟在后头打个酱油,如无必要一声不吭。然而,等到一路来到最里间,他随大流躬身行了个礼就闭紧嘴当哑巴,却没想到越小四竟是根本罔顾赫金童的警告,直截了当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见到皇上安好,臣就放心了,昨夜要不是徐将军神箭大发神威,竞陵那边兴许就要被一把火烧了。臣斗胆越权下令挑了十几个活口出来,剩下的伤者全都杀了。”
皇帝看了一眼瞠目结舌瞪着越小四的越千秋,原本分明冰冷到极点的脸上,竟是流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容:“看来千秋劝了朕回程,倒不是杞人忧天。朕不过就是在皇宫门口被几个耳聋眼瞎的狂徒留难,没想到竞陵竟是遭到了围攻。说吧,你们杀了多少人?”
“大概一二百吧。”越小四含含糊糊说了个数字,这才有些尴尬地说,“这一夜厮杀起来却是顾不上,臣也不知道是否坏了竞陵的风水。”
此话一出,徐厚聪即便低着头,脸上也终于变了一变。昨夜他只想着尽快杀敌,完全忘记了那是帝陵,别说杀人,就是染血也不吉!
可是,他这忐忑和惊疑才刚刚滋生出来,就被皇帝的一声冷笑给掐断了。
“竞陵不比别地,皇后当年请人点穴的时候就发过话,不要什么太容易被人坏了风水的福地,要禁得起杀戮,最好能上应西方白虎的杀伐之穴。别说你只杀了一二百,如果能杀了一两千,竞陵的风水只会更好。”
“那臣就放心了。”越小四嬉皮笑脸地咧了咧嘴,随即就将昨夜徐厚聪拒敌等林林总总主动解说了一遍,就连有人嚷嚷徐厚聪主动放消息,诱敌邀功,私召神弓门弟子隐伏在侧也没瞒着。而到了末了,他方才诚恳之极地说,“事急从权,再说徐将军一片丹心,还请皇上明查,重赏神弓门有功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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