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越千秋相识之后,这位硬是要抢个大师兄当的同龄人便仿佛无所不能,多少他认为根本不可能的事都硬生生办成了。可现在,越千秋竟然和萧敬先一样陷落在北燕,这可能吗?如果是真的,那玄刀堂该怎么办?严诩会不会发疯?越老太爷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和心情?
而兄子同样是面上镇定,实则心乱如麻。因为担心流矢,他身前是几个持盾的侍卫亲军,而且刚刚赶过来的竺汗青亦是手按剑柄,满脸的警惕。兄子勉强打起精神问了几句守备状况,听到竺汗青对答如流,信心满满,总算是稍稍放心了一些。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冒冒失失的插话却让气氛一下子又凝滞了起来♀一次打破气氛的不是别人,正是将门虎子白不凡:“竺将军,敌军不顾远来疲惫,竟然连夜就打算整饬攻城器,为什么不趁着他们立足未稳,出城偷袭,给他们一个厉浩瞧?”
见人人都看着自己,白不凡虽说知道自己如今的立郴是东宫侍卫,不适合更没权力在这种时候提出这样的建言,可他还是着实没法忍状着如此良机转瞬即逝∪其是面对竺汗青那有些犀利的目光时,他更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敌军肯定知道如今刘将军领兵在外,霸州城内兵员稀少,所以才肆无忌惮不顾立寨的要旨,连夜准备,一副立时三刻就要攻城的样子』说别的,只要出击之后能够放一把火烧掉那些攻城器,至少就能拖上十天八天,那时候援军早就到了!”
“你怎么就知道,敌军摆出眼下的架势,不是为了诱我夜袭,歼灭霸州城守军精锐?”刘方圆和白不凡之前仗着太子之令,一个个查问守军将士,结果却根本没有找到诽谤刘静玄的人,竺汗青对此正一肚子火气,此时忍不住便反唇相讥。
因见白不凡满脸不服气,他就哂然笑道:“你可别忘了,城中还有奸细乔装打扮成霸州军将士兴风作浪,万一我这边精锐尽出了,那边却有奸细突然发动,与外头敌军里应外合,准备夺取霸州城呢?有多少力量就做多少事,太子殿下在此,不容冒险!”
刘方圆和白不凡越听越觉得这话万全是针对他们,甚至隐隐附这其中也有针对刘静玄的意思——但事实确实如此,如果刘静玄不是贪功冒进,而是在击溃北燕兵马之后眷回返,现在霸州就算再度遭遇围城,也不会这样捉襟见肘!
然而,刘方圆已经脑门上冒出了青筋,却咬紧牙关不发一言。而白不凡不冒险怎么能有战果的话到了嘴边,终究也同样不敢说出口。他冒险无所谓,可冒着后院起火的风险出击,拿着东宫太子的安危冒险,他爹和他爷爷知道了一定会打死他的!
兄子本来就心情极坏,此时两边的争论更是犹如火上浇油,让他几乎忍不淄要大发雷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沉稳的声音。
“趁敌军立足未稳,攻其不备,挫其锋芒,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随着这个声音,一身官服的越大老爷不慌不忙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先是一丝不苟地向兄子行礼,随即才淡淡地开口说道:“竺蝎军虽说年轻,却也是自幼上战偿练过的骁将,有你带队,纵使无功,全师而退却必定能做到♀个风险值得冒一冒。”
一贯心持重的越大老爷却竟然说出值得冒险的话,白不凡不禁又惊又喜。
而同样莫名惊诧的,却是周霁月。然而,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城头虽说点着火炬,但为了避免有神箭手趁机狙击,众人站立的这个区域之内,并没鱼着火炬,因此,哪怕她运足目力,却无法看清楚越大老爷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因为越大老爷这番话,兄子就犹如找到了发泄的口子,当即对竺汗青说道:“竺将军,越大人的话你听到了吧?出城夜袭真的不可行吗?”
如果只是白不凡,竺汗青自然可以凭着年纪和军职痛加驳斥,可如今持相同意见的是代理太守的越大老爷,竺汗青自忖不是刘静玄,根本就扛不住。因此,当兄子这问话中也带出了鲜明的倾向性,他想到自己被赋予留守的职责,先前也并没有多少功勋,渐渐就心动了。
他又不是没偷过营的战场初哥,一旦此役功成,他一定可万一失败呢?
就在竺汗青陷入天人交战,取舍两难的时候,满心焦躁的兄子在那杆秤上又加了一颗砝码:“无需你杀敌多少,只要你烧掉那些攻城器,这桩功劳便不逊色当初刘将军开城出击,大破北燕伪帝那十万大军y有将士升三级,孤决不食言!”
只要兄子称孤道寡时说出来的话,那全都是掷地有声,不曾悔改,因此,竺汗青终于改变了主意。他自己可以推掉建功立业的机会,但如果下头将士知道因为他的保守而错过了擢升的良机,错过了太子的嘉奖,那日后他这个将军还哪里来的威信?
想到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单膝跪下,凛然应命道:“臣请率军出击,遴勋锐为死士,余下则守城,有备无患!”
“好!”兄子这才精神大振,他一看左右,目光须臾就落在了白不凡身上,因笑道,“白不凡,你这将门种子之前一直都随在我身边,心痒痒了是吧?这次你也去,跟着竺将军好好打磨一下,异日也做个犹如竺将军这样的少年骁将!”
白不凡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欢欢喜喜答应了下来。喜形于色的他瞥了一眼刘方圆和戴展宁,倒是很希望能拉上这两人同行,可思量再三,到底还是没敢再越俎代庖。当看到兄子又开始大声说话鼓舞士气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之前进武英馆真是言了。
在那万众鼓舞的情绪之下,谁都没注意到,周霁月那双利眼自始至终盯着越大老爷,直到对方觉察了她的视线,最终看了过来。四目对视之下,越大老爷歉意地笑了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赌都赌了,那就把明面上的筹码全都一股脑儿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