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论如何,小胖子的这话都算是给宋蒹葭吃了一颗定心丸。毕竟,萧敬先刚刚说要救醒北燕皇帝,用的理由却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更何况救醒之后,再接着想救活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让人苏醒刹那,她都需要用最后一点手段。
虽说小丫头开玩笑说冲着赏赐才救人的,可她哪里是那么财迷的人,此时立时毫不犹豫地开始灌药,敷药,施针,救人……旁人就只见她那手速快得几乎看不清操作,下手又准又狠,就连男人也看得毛骨悚然。
尽管她每次忙活过后,都会拿怀中某些瓶瓶罐罐洗手,但越千秋用后世的医疗习惯看来,只一瞅就知道这兴许仍然会造成严重的感染。然而,现如今根本就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看她的每一个动作,心思却飘飞到了别处。
想当初,为什么带走小胖子的人是康乐,而带走并救了自己的是那位北燕文武皇后?
刚刚他嘴上说得全无所谓,可心里哪可能全无波澜?毕竟,那种甫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要死了,而且什么都做不了的危局,他直到现在还刻骨铭心。就如同感谢收留自己的爷爷给了自己全新的人生,师父给了自己抵抗危难的本事一样,他怎能不感激那位?
可感激是感激,母亲是母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最初一度震天的厮杀声若隐若现,马鸣和马蹄声间或响起,沉静的夜色再次仍然笼罩了这片大战渐渐停歇的战场。当宋蒹葭怀中的北燕皇帝突然发出了一声呻吟时,北燕和南吴两边,也不知道多少人百味杂陈。
然而,这位曾经统治北地二十年的君王,终究没有完全苏醒。双目紧闭的他只是仿佛梦呓似的呢喃了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就算是耳朵很好,又距离很近的越千秋,也只能在那些含糊不清的字句中,捕捉到几个自己还算熟悉的北燕词语。
“珠联璧合……常胜无敌……都没做到……你一封信也没留给我……”
“天下……给我和你的儿子……”
前面那一句仿佛只是自叹遗憾似的话,可后一句话却是意义非凡,侍卫们一个个脸色全都变了。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赫然让每个人都大惊失色。因为刚刚还率先请求宋蒹葭救醒北燕皇帝的萧敬先,此时竟是骤然出手。
而亮出一把匕首的他,竟然一刀深深扎进了北燕皇帝的大腿。这一刀下去,遽然色变的宋蒹葭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越千秋一把拽起往旁边一推。紧跟着,越千秋就丢下宋蒹葭,上前愤怒地一把抓住了萧敬先握刀的手腕,气急败坏地喝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呵呵,他不是醒过来了吗?”萧敬先丝毫不理会越千秋那气得仿佛要喷火的眼睛,瞪视北燕皇帝那终于睁开,却有些涣散的眼神,嘿然笑道,“他还没有回答我最重要的问题,凭什么就想在这种时候轻轻松松去死?”
他盯着明显并没有全部恢复意识和认知的北燕皇帝,厉声问道:“当年那林林总总的事情,从行刺和纵火,你到底查过没有?到底是谁干的?”
“不是贵妃,不是太子。”北燕皇帝有些恍惚地吐出几个字,但每一个人都知道,他这话说的是被废后莫名其妙死掉的前贵妃和废太子。
而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得微不可闻:“朕秘密拷问过所有涉及的人,也查过很多年,结果却发现都不是他们……朕废了贵妃和太子的时候,又逼问过他们一次,可答案仍然是一样的……他们没能耐追到南边去……谁能有那样的能耐,谁又一定要杀了乐乐母子……”
萧敬先眼神倏然流露出寒光,竟是用力一拔,又将那把匕首从北燕皇帝的大腿中拔了出来。也许是失血过多,尽管他拔刀的力道十足,竟是没多少鲜血溅出,可北燕皇帝仍然因为这剧烈的一下而猛然抽搐,本来已经有些迷糊的他竟是意识又清醒了几分。
当看到萧敬先手中那鲜血淋漓的匕首,而越千秋死死攥着萧敬先的手腕时,他的意识仿佛完全恢复了清醒,竟是没有在乎那锥心的痛楚,嘴角微微一勾,就这么笑了起来:“果然只有你才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不拘什么,拿点能写字的东西,朕要留几个字下来。”
越千秋不禁皱了皱眉,然而,他此时周身染血,就算能撕下一块布条也绝对不可能写字,因此只能朝萧敬先看去。果然,就只见人用另外一只手从怀中拿出一块雪白的丝帕,而直到这一刻,他方才想起来,和他以及其他大多数人不同,萧敬先刚刚并未亲自动过手。
而北燕皇帝并没有在意明显早有准备的萧敬先,看了一眼越千秋道:“千秋,帮忙拉紧了这丝帕,让朕好歹能留几个字下来。”
越千秋看了一眼萧敬先,却没有松手,而是腾出另一只手和萧敬先一人一头将那绢帕展开,眼看北燕皇帝艰难抬手,蘸着鲜血在那丝帕上写下一个个字。他根本不觉得在此时这种情况下留下的遗诏会有什么用,再加上也不大忍心看,等北燕皇帝手无力落下时才扫了一眼。
可只是这一眼,他就觉得后背汗毛一根根全都树立了起来。
因为那丝帕上赫然写着,传位十二公主!
北燕皇帝含笑看着满脸发懵的越千秋,淡淡地说:“事到如今,一道遗诏没什么用,但用得好,却也许能派上用场。如果朕还在,老三也许能坐稳,只可惜,他运气不好。”
他再次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萧敬先,一字一句地说:“朕不可能对自己的发妻和最盼望的孩子下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朕下去见她了,朕等着你!”找本站搜索"cm" 或输入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