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把手放进怀中,可他却再也没有力气把手拿出来了。
玲儿眼角挂着一点泪水,她知道他想干什么,她慢慢从一旁的桌前拿出张画像。
万梦云望着那张画像,眼中充满着温柔,他缓缓扭过头去,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了,他若是再看下去便会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
一个人在死前总会想起很多事情,他不知道其他人会想着什么,他只想要酒,想要很多酒。
他转过头看着玲儿,他知道玲儿永远明白他的想法。
玲儿又怎会不知他的想法,可她不能给他酒,她不能看着他就这样丧命,万梦云拼命张着嘴,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激动的咳嗽起来,眼睛只呆呆的看着头顶。
夜深了,雨仍在悄悄的下,玲儿早已俯在床边睡着了。
万梦云望着窗外的雨思绪万千,他本来最喜听雨,听着雨声他总会得到一丝安宁,可此时他却只觉心烦意乱。
他想起很多人,他想到那些倒在他剑下的人,有好人也有坏人。他不知道什么叫好人,什么叫坏人,对于一个人来说,分辨好人和坏人总是那么困难。
他这一辈子见过太多的人了,有些人看上去是好人,背地里却做着坏事,又有很多臭名昭著的坏人,他们反而在做着好事。
也许有时候黑的不一定是黑的,白的不一定是白的,白的有时反而比黑的更黑,黑的反而比白的更白。
“我又是什么人”
他在心里默默的问自己,
雨渐停,夜阑静,能有谁共鸣,只见清风独照伊人。
他现在很想很想家,很多人在他们年轻时,总想着出去闯荡。但当他们老了,才发现原来家只有一个,而那里才是他们的归宿。
也许人生就像一个圆,人忙忙碌碌一辈子,转了一圈,反而又回到了起点。
他渐渐感到愈发困倦,他知道或许自己睡着便会再也无法醒来,可这人世间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只有忧愁和悲痛。
他想到这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似乎永远忘不掉那张让他痛苦一生的脸。
“若云....若云”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似乎除了上天安排,他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安慰自己的理由。
恍恍惚惚之间他看见一张脸,那张他像是不知道多少次在梦里见过的脸,但他却看不清了。
他睡着了,他似乎很久没有再睡过这么久的觉了,所以他睡得很熟很深。
今天是个晴好的天,风雨过后难得听到几声莺啼燕语。
万梦云缓缓睁开眼睛,瞧到玲儿一张欢喜的脸。
玲儿道:“徐医师,你的意思是我家少爷内伤已见轻了”
“虽说没有痊愈,但也算是有法可以治了。这伤好的倒是奇怪了”
徐医师眼中似有几丝疑惑。
玲儿喜道:“那就请徐医师救救我家少爷”
徐医师为难道:“能救是能救,但是法子很邪,这也是我从一个旧友得知的法子。”
他又缓缓道:“这法子一来不知能不能奏效,二来需要人血,须得先开伤口放出瘀血,再用血蚂蝗吸人血送进去,而且只能用一个人的血,若是与其他人的血混了便有性命之忧。”
玲儿拉住徐医师胳膊,毅然道:“用我的血”
忽然玲儿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沈云志从身后缓步走来。
“用我的血吧”
徐医师道:“沈爷你身子还未歇好,恐怕难以经受”
沈云志仰头苦笑道:“难以经受也得经”
他似乎牵到身上伤口,脸上又露出一丝痛苦。
徐医师开口还想说些什么,沈云志摆手打断。
“我沈云志这辈子只做了这一件错事,徐医师你难道想让我愧疚终生吗”
一个人做错一件事,是否真的需要用一辈子来偿还。
徐医师看着大汉落寞的背影,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万梦云眼中渐已有了热泪,他总是想着为人付出,却从未想到过有人能为他付出,他现在才发现生命如此重要,原来一个人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也是为了其他人而活着。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能给别人带来什么,是痛苦还是快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活得是否有意义。
意义,什么叫有意义,人活了一辈子,也许都搞不明白这个问题。
他看着沈云志坚毅的脸,他的身子渐渐有了力气,可沈云志的身子却日渐消瘦了,那原本彪悍威猛的大汉,如今走路似乎都有些颤颤巍巍。
“这值得吗”
他低声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