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之中,突地房内四角簇燃起一股绿磷火光,顾夜堇听到动静,意识到有什么东西闯入了他的地界,当即站起身来。
那阴暗的室内温度好像是升高了许多,但这并没有让顾夜堇感受到多少温度,甚至有另一股剧烈又心惊的紧张感在他的心底蔓延扎根。
他无法通过正常的视力来看清楚此时发生在他房间内的一切,如果他看得到,他就会发现有一道在黑暗之中滋生的强大的力量正在逐渐成形。
它就像月光洒落在幽绿草地与苔藓的上,或明或暗的萤虫在飞高飞低,滕蔓垂落的瀑布……
这种并不属于阴森的黑暗、但也绝非光明圣洁的力量正在他的身边复苏。
那在火光之中成形的阴影伫立在那里,顾夜堇虽然看不见,但他可以凭感觉捕捉到它的存在。
但他动不了,他明明感觉得到自己的身躯仍旧处理鼎盛的状态,没有任何被束缚或者下咒的情况,但他却动不了。
就好像……是他的灵魂定住了他的躯体。
阴影那嗡鸣复音、复杂到分遍不清楚是男是女的声音淡声道:“鬼婴,该醒了。”
紧接着,一指或者是一个冰凉的物体轻点于他的额间,顾夜堇眼眸一瞬瞠到极限,整个人像被某种颅内海啸冲击得暂时性失去了意识。
随着一部分被封印的记忆彻底恢复了,他眼前、脑内、心底那些曾经被人所恶意扭曲、蒙蔽、迷惑的过往,一下子如数清晰地重新映入他的脑海之中,那一道属于别人的暗示印记尤存,但却无法再任意施虐着他的意识认知了。
顾夜堇一口大气喘上来,全身的冷汗都沁湿了背部,这些年他做下一幕幕的荒唐事迹、还有认贼为主的糊涂行为,全都被唤醒了。
他紧紧地咬住牙关,想克制住那不住颤抖的牙齿:“君主……”
“想起来了吗?”
他无法直视那一道阴影,只死死地盯着地面,他身躯佝偻成弓,被无形颤栗的力量拨动着,既紧韧又脆弱:“想起来了。”
“让你现在想起来一切,其实对你而言并非一件好事,但这一切来源于我的自私行为,我需要你即刻去办一件事情,所以便将你在此时醒了。”
“不是的……”他忽然急切又沙哑地开口,他想辩解着什么,又好像为自己争取一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深知,现在不是时候:“鬼婴很感谢君主此刻能够唤醒我,能够在这个关头让我不再处于迷茫跟痛苦纠结当中……”
他说的是实话。
“所以有什么事情,请君主吩咐。”
“鬼婴,你要让穆君师相信,破魔箭从慈悲城消失,是朔方城鬼王所做的。”
顾夜堇没有质疑、也没有询问原因,直接应下:“鬼婴知道了。”
阴影顿了一下,然后语气徒然比夜风更轻柔飘渺,直至消失。
“她已经来了,记住我所说的话,别轻易触动你身上的另一道意志,不要让穆君师唤醒它,更不要让她对你起疑。”
房内四角的绿色磷火“噗”地一下全部熄灭,阴影随意消失,与此同时穆君师果然来了。
她出现在顾夜堇房中之时,伴随而来的是一种浓重腥冷的暴戾之气,像是刚从尸山血海屠杀的战场上眼来的阴森寒冷魔气,她眼神尤残余着厉色:“慈悲城的事情是否是朔方鬼王所为?”
没有一句废话,她到来当头便跟鬼婴索要问题的答案。
鬼婴在这些年里早就熟悉了她的气息,但此时还是不免僵了僵。
他已经不再是顾夜堇了,但他又牢记着阴影最后对他那一番似劝诫又似警告的话语,努力维持着平静道:“是他用血葫芦将慈悲城空间挪移装入其中,再以大量死气引发了尸僵令慈悲城元气大伤。”
他因为暗示的缘故,无法对她说谎,因此想取信于她,只能偷换概念跟含糊其词。
穆君师由于对自身能力的自信,她并没有怀疑在顾夜堇脑中暗示未曾消失时的忠诚,她全然相信了他的话。
她又问道:“他打算要做什么?他难道打算这个时候就对付边境三城?”
“他的确打算对付边境三城,毁掉慈悲城只是第一步,但在这之前他需要跟另位三位鬼王联盟。”
“竟然提前走到了这一步啊。”
听她语气有些犹疑,鬼婴按照以往的习惯替她分忧解难道:“倘若君主不愿……”
“不,这样很好,我原本打算利用榕城的联姻来激化三城与酆都的矛盾,四大鬼王绝不可能容忍穆府大小姐嫁给外界的修真派,但现在看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顺利得让人觉得……”她顿了一下,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形容:“古怪?”
“这些年以来,君主一直试图与三城加深联系,而三城也想利用君主来达成操纵酆都的势力,原本还算相安无事的假象也随着血奴的激发,让两方不再耽于现况,所以大小姐不必担心,这一切都是顺势而来。”
穆君师想了一下,她生性多疑又狡诈,但筹谋许久结下的美味果实还是麻痹了一些她的神经。
她轻信了顾夜堇。
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酆都鬼城跟边境三城。
“朔方鬼王倒是捡了我的便宜,若非我利用榕城之便将血奴顺利送进慈悲城埋下这祸端,将鬼气盛凝于城池之下,他怎么可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对了,他如今的血魔功修炼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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