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绵绵请的这个家教姜老师是位有名的数学押题高手,此前,他是绵绵所在重点班的班主任吴秀清万里挑一亲自选中的,还是托校领导的关系特别请来的。这个家教确实有水平,来了不到四个月,眼见着绵绵的数学水平在提升,每次测验分数都在明显提高。班主任吴老师说了,只要下点辛苦,把每天布置的这些题都能演算了,如果还能融会贯通,把这类题的做法解法都牢牢记住了,高考提高个三五十分的,应该不成问题。如果再用功点儿勤奋点儿努力点儿,将来的分数就是再高点儿也不是没有可能。
绵绵的成绩中等偏下,弱的就是数学。其实语文也并不怎么样。只是临阵磨枪,补语文外语政治没什么用,只能补数理化。
老实说,虽然绵绵上了高中,但武祥从未考虑过女儿的学习,更没把绵绵的成绩当回事。也就时至今日,绵绵的学习成绩才突然成为家里的头等大事。绵绵妈妈在孩子的学习上帮不上任何忙,武祥虽然对高中课程并不陌生,但是要马上上手给孩子做辅导教师,可绝对是两码事。以他的数学水平,不是有些差,而是差得太远太远。现在的一些题,其难度深度看都看不懂,更甭说去辅导了。何况现在高三有好多科目,本来都是大学范围的学科,鬼晓得怎么就都下放到中学了。武祥闻所未闻,他们那时候压根儿就没学过。
孩子的成绩一直就这样,虽然很用功,状态进入到了焚膏继晷阶段,可问题是在一所重点学校的重点班里,水涨船高,想让孩子的成绩短时间内赶到前面去,可能性为零。
这个现实,武祥清楚。
既然清楚,干吗还要打她,干吗要打她!
他真的鬼附体了,不知为什么自己一下子就完全失控了。
武祥对自己刚才的举止悔恨不已。在孩子身上出气算什么本事,又能顶个蛋用!瞅瞅你自己的样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整个一个浑蛋,一个孱头,一个没用的窝囊废。
武祥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出来不是,不出来也不是。他浑身无力、口干舌燥,直觉得心虚身沉、耳热脸烧。他清楚地知道,从今往后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生闷气的日子绵长无尽,他对“坐立不安”这个词有了深刻的体会。
家不大,他不想再看到绵绵挨打后的模样。
想到大街上走走,想想还是不出去好。他害怕街上那些眼神,对那些眼神不敢也不想正视。眼下家里的情况,出去了比在家里更难受。武祥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睥睨的目光。
他想缓和眼前这种气氛,可目前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看看时间,为时尚早,要等到妻子回来至少还得一两个小时。一旦妻子回来了,知道了绵绵挨打的事,说不定家里的气氛会更糟糕。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转过身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又把身子转回来,任凭铃声一遍一遍地在这沉寂的屋子里顽强地空响。
苍狗白云变幻中。
烦人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本来不是问题的问题,现在全都成了大问题,甚至全都成了绕不过去的大问题。以前条条都是铺满鲜花的阳关大道,现在眨眼间全都变成了无法逾越的汪洋大海、崇山峻岭。全家人好像从云端突然栽进了无底的深渊,处处都是比刀还要锋利的坎。
一如飞来横祸,巨石一般砸在了全家人头上。
就在两个月前,延门市的市委书记魏宏刚突然被宣布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组织审查。
这件事对武祥一家的影响实在太大了,特别是对绵绵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因为这个被宣布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组织审查的市委书记魏宏刚,不是别人,正是妻子的弟弟、绵绵的亲舅舅。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全家人与此等横祸正面遭遇,真正是度日如年地把这两个月一天一天熬过去了,可时至今日,仍然没有任何有关魏宏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