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惊蛰,春气萌动,大地回暖,万物生机盎然,然而千佛山的夜晚却依旧寒风凛冽,三更时分,趁着众人熟睡之时,吴不知独自起身来到院中。
“呼,真冷嘞!”
老爷子打了一个哆嗦,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抱出一只信鸽,这信鸽通体纯白,虹膜浅黄带灰,鸟喙和双爪皆为血红色,是难得一见的青海极品雪鸽,只见吴不知将一张小纸卷插入绑于雪鸽爪上的小竹管中,而后展臂一挥,那雪鸽便犹如箭矢离弦般掠空而去!
月明星稀,白鸟西去,吴不知抬头仰望夜空中那一道残影,思绪万千,十八年前,那个让王朝内无数青年才俊为之倾慕的紫衣女子临终前,将一块和田玉观音佩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交给了他。
那块玉,便是她与少爷的定情信物,那婴孩,便是她与少爷的儿子。
吴不知至今还清晰记得,紫衣女子弥留之际,只留下了一句话:“阿翁,都怪红颜多薄命,从此以后,我与他便要阴阳两隔了,告诉他,我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吴重楼!”
阿翁,阿翁,这个称呼,这么多年了,除了少爷之外,便没有人再这么叫过他了!小姐,你在天上过得可还好吗?!
良久,吴不知缓缓收回心神,只觉脸颊一阵冰凉。
“老喽!老喽!”
老爷子自嘲一声。
任谁也不会想到,与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宿杀”齐名,并称江湖黑道两大势力的“隐信”龙头,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瘴地风霜早,温天气候催。
穷冬不见雪,正月已闻雷。
震蛰虫蛇出,惊枯草木开。
空余客方寸,依旧似寒灰。
吴不知随手抹去泪痕,正欲回房,却感觉整座千佛山,乃至整片天空,一下子便暗淡了许多,只见空中瞬间黑云翻滚,遮天蔽月。
突然,黑云之中猛的闪过一道红光,这红光犹如裂开的冰缝一般,顷刻之间蔓延开来,电光闪烁之间,宛如一条巨龙在空中游离,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轰……”
雷声响起,地动山摇。
吴不知的身子被震的一阵摇晃,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大骇,他娘的老天爷,你这是要劈死谁呢?!
此时,吴重楼、凌霄、崔星媱三人亦被这巨雷之声惊醒,纷纷跑出屋外,抬头望天,皆是一副匪夷所思之相。
崔星媱微微皱眉,只见她手捏指诀,快速起了一卦,而后对着众人说道:“卦在震位,又恰逢卯月惊蛰,此等生发之天象,对应的是雷天大壮一卦,万物出乎震,震为雷,乾为天,乾刚震动,天鸣雷,云雷滚,声势宏大,又呈赤色,阳气盛壮,若不是渡劫飞升,便是有灵兽现世,绝不会错的!”
正当众人对崔星媱之言大为惊叹之时,只闻又是“轰”的一声,一道血色电光斜着劈落于千佛山上。
吴重楼放眼望去,单手一指,道:“是山巅大佛方向!”
吴不知闻言兴奋的从地上爬起,道:“哈哈,老夫活了一个多甲子,还从未见过什么渡劫飞升,奇异灵兽,走走走,咱们去瞧瞧!”
众人兴然,正欲一同前往,却发觉唯独不见凌士良,察看之下才知凌士良因不胜酒力,至今宿醉未醒,便只好留下凌霄照看,其余三人则趁着夜色,往山巅奔去!
由于崔星媱全然不会武功,又是个女儿家,吴重楼和吴不知施展不开身法,便只好沿着山路艰难而行,好在此时正值春意料峭,林间时不时传来阵阵花香草气,多多少少抵消了些许夜间行路身上所沾染的寒气,让人心旷神怡!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三人终于登上了山巅,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三人皆是瞪大了双眼,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山巅之上,早已是一片狼藉,原本茂密的树木皆已被拦腰折断,残枝遍地,犹如被凌迟,一尊高达百丈的大石佛傲然耸立着,大佛四周杂草丛生,显得格外空旷。
一只面如孔雀、体巨如鸡的大鸟,正拍打着双翅,用它那如刀锋般锐利的尖喙,在大佛的足缝中不停地啄着什么。
只见这大鸟羽色华丽,浑身上下散发着柔和的青芒,两翼亦是青如晓天,且俱长有许多白色眼状的斑纹,四条尖尾羽奇长无比,在夜色中宛如轻柔的纱罗披帛一般,随风飘荡。
此时有诡异天象当头,惊雷之声在耳,三人不敢靠近搅扰,便藏身于草丛之中,静观其变。
崔星媱难忍心中好奇,轻声问道:“吴爷爷,这是鸟儿如此色泽亮丽、体态神俊,定不是凡物,莫不是传说中的凤凰吗?”
吴不知大惊之余思虑良久,而后摇头道:“如老夫所料不错,这不是凤凰,而是青鸾。《淮南子·卷四地形训》中曾有记载:羽嘉生飞龙,飞龙生凤凰,凤凰生鸾鸟,鸾鸟生庶鸟,凡羽者生于庶鸟。说到底,这青鸾因属凤种,是凤与凰所生,形态相似,只是多赤色者为凤,多青色者为鸾,你看那鸟儿通体泛着青光,应是青鸾无疑了!”
一旁的吴重楼闻言惊叹道:“如此说来,这青鸾岂不是凤凰的‘儿子’了?!”
自称老夫的吴不知轻拍吴重楼的额头,慈祥微笑道:“《山海经》中曾记载过青鸾死后浴火重生为凰的可能性,故而,青鸾应是凤与凰的‘女儿’才对,相传这青鸾是西王母的信使,能日行万里,世间只此一只,且从不轻易现世,几百年难得一见,不知怎的今日会出现在这千佛山之巅?!”
正当三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只见夜空中又是一阵闪烁,咔嚓一声惊雷,一条耀眼电光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打在大佛的足缝之中。
砰的一声,碎石飞溅,一道黑影从大佛的足缝中被轰飞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还未落地,便只听嘤嘤一声鸾鸣,青鸾展翅而起,用两只雄壮的鸾爪在半空中猛地一抓,便将那道黑影死死地扣在鸾爪之下。
只听“哞哞”之声响彻夜空,那道黑影在鸾爪之下疯狂地扭动着,口中发出阵阵哀嚎之声,显得痛苦不堪。
在电光的照耀下,吴不知和崔星媱看得真切,那是一条丈长有余的大黑蛇,蛇头之上有一团犹如公鸡肉冠一般的殷红凸起,显得格外惹眼,而一旁的吴重楼见状却是自顾呢喃了一声:“怎会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