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苌弘看着下方五位客人，有的神色惊惶不安，有的面无表情，还有一位直接露出讨好的笑容，像是一条邀功的家犬。他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听听他们的想法，“五位宗主无需拘束，尽管畅言。”
“司马大人。”为首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越众而出，对着拓跋苌弘抱拳行了一礼，神色不似他人那般精彩，老脸上带着刻意讨好的笑道：“近日各地的探子都传回许多不好的消息，都说‘神鼎将现，云梦已乱’，你看这不胡说八道嘛，我们便将那些乱嚼舌根的家伙悄悄处理了。不过看样子这情况不妙啊，近几日涌入武陵城的大荒游侠和其他地方的宗门子弟大量增多，给当地宗门执法带来诸多不便啊。”
“都有何种不便？”拓跋苌弘蹙了蹙眉，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且每件事都离下面那么遥远，以致于都快忘记了这些当地宗门五花八门的称谓。
“许多进城的游侠结党而行，他们占据了城内外的酒肆、茶铺、青楼，但这都不是重要的。他们私斗严重，每天清晨清洁武陵城的人甲士都能在阴暗巷弄里发现许多无名尸首。可是……”那老者说到这，不安地抬头偷瞧了一眼拓跋苌弘，“可是今天早上，在永泰巷弄里有人发现了一具有点特别的尸首，看其服饰，是中州太一宗的子弟。”
“尸首你们怎么做了？”拓跋苌弘挑了挑眉。
“回禀司马大人，是洞庭湖宗的人将尸首亲自送上太一宗暂驻地。”
“没让一气宗而是让洞庭湖宗送尸这件事做的不错。从此刻起，允许你们几个宗门小小胡闹一番。记住，凡是不听劝阻者，不论是浑水摸鱼的游侠儿，还是中州或其他什么地方的宗门闹事的，一律就地正法。敢问是谁让这么干的，就说是我让这么干的。”
拓跋苌弘又想起一件事，这件事马虎不得，处理态度上需要把握一个十分微妙的点，“南方那群魔族来了没？”
“他们没有来多少人，全都聚在云梦埠头以南。”云梦泽宗的宗主站了出来，是个年轻地男子，皮肤微紫，眼神炯炯，“司马大人，我宗子弟全都严阵以待，绝不会让魔族越雷池一步。”
“很好。记住，守住精力，日后不久就到了你们出力的时候，到时可别出了岔子。”拓跋苌弘点了点下方的白珠峰的宗主，那是一个面相古板的妇人，吊着三角眼，隐在袍子下的双手格外粗大。她上前一步，未多赘言，直接道出拓跋苌弘最想知道的事。
“盛京除了打头阵的太一宗前来外，还有九个当地或大或小的宗门带领着子弟来到武陵，分散隐藏在永泰、康泰、双溪、千禧四座巷弄。以千禧居多，灵山带领太一宗、剑宗、百花宗四宗之人聚集于此。”
“目前在灵山的约束下，中州来的十宗子弟并未作出什么事。就是今天早上送尸一事也被强行按下，白珠峰门下弟子看见太一宗宗主在千禧巷弄，大发一通脾气后就再没现过身。”面相古板的妇人忽然哦了一声，“还有一事，被太一宗宗主发脾气损毁的千禧巷弄石墙，也已经让太一宗子弟修补完善，并赔偿了周围受波及的居民一户十两。”
“诸位宗主费心了。”拓跋苌弘笑了笑，“云梦不日将有一场大的狩猎行动，诸位宗主吩咐门下子弟，准备迎接一场血战吧。”
“司马大人。”一气宗宗主下了很大决心，终于敢抬起头来说出心里话，“一气宗已与太一宗分道扬镳，两宗教义不同，已经老死不相往来，请司马大人明鉴。”
拓跋苌弘闻言望向一气宗宗主，那是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子，面带愁容，发间隐约见着几抹花白，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宗主大可放心，拓跋不是无心之人。”
“异族、同门齐聚江州，为祸武陵，还望诸位宗主齐心协力，共渡此道难关。”拓跋苌弘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所有事情都已安排妥当，这些当地宗门所能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却又必不可少。
这‘神鼎将现，云梦已乱’的局诸方已各自起手，落子生根，就看谁占的先机了。武陵先手布局，占天时、地利、人和，诸方后发居上，蠢蠢欲动，就像一群狠毒凶厉择人而噬的野狼，将武陵团团围住，正仔细而挑剔地讨论分食哪一块肉。
——
雨天无聊，一直下棋又心力不够，苏离和柳瞳两人折腾出一个连锁的小玩意，只需要一枚圆润的珠子就可以借助小玩意玩上一下午。
这个小玩意的点子源自紫玉经中的一篇法门，苏离发现这篇法门将人的身体比作“潜龙”，也就是传说中万海归流之处，将天地灵气比作这大地之上奔腾的河海川洋，触一点而发全身，潜龙运作之时，河海之水便随之而至。
苏离从中举一反三，拿出一颗圆润的珠子，将之比作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劈成一半的竹管、各式机关则是人体四肢百骸，最终的小葫芦则是比作人体气海或者丹田。
圆珠从最高之处出发，一路蹦蹦跳跳的滚动着来到竹管处，沿着竹管一路奔跑又来到一块布满各种小木片的木板，左扭右扭之下又来到一处特制的鼓处，借着鼓面的弹性蹦起。
在苏离的预计之中，圆珠将沿着计算好的曲线落入对面的竹管之中，顺着竹管一路落进小葫芦，完成所谓的一周天。但是实际情况出乎苏离的意料，圆珠飞在空中之时，窗外刮进来一阵风雨，风势不大，却改变了本该注定的事情。
圆珠往左偏移了一些，恐怕半寸都没达到，然而从鼓面上蹦起时，却远远地跌落到另一处竹管，滴溜溜转了几圈后，绕了些远路，再一次从鼓面蹦起。
这次没有风雨干扰，圆珠顺利落入对面正确的竹管之中，咣当一声蹦进小葫芦。
“这就像真气与法力之间的区别，一个谨慎精确，不能有丝毫误差；一个肆意随便，所至之处皆为大道。”苏离拿起小葫芦倒出圆珠，这游戏的结果一样，之间的差别却极大。
“丹田蕴真气，气海生法力，一个在下一个在上，两者之间差别可大着呢。”柳瞳指着圆珠第一次经过的竹管，说出自己的感悟，“法力运行无拘无束，就像天地间流转不息的灵气一样，这也符合紫玉经中提出的真义‘于心、形、物三者，惟见于空’这种境界。”
“无无既无，湛然常寂。”苏离抬起手中的小葫芦拍了拍，指着黑洞洞的葫芦口，“真气由己所生，散于天地，一日不修行，便损失三日苦修之功，但若坚持修行，却又不减反增。与之相反，法力却仅有一丝，枯坐静心、走行苦修都不能使它增一分，减一毫，法力之至，效益微弱。而紫玉经中也提出无无的境界，这个不是同真气的本质一样吗？”
“那如果用真气运使术法呢？亦或者用法力运使法门？”柳瞳指着那面鼓，圆珠两次从上面经过，过程虽不相同，但从结果来看，某种意义上都是成功的。
“你智障？”苏离白了柳瞳一眼，“这就像让狗耕地，让牛看家，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狗会刨地如何不能耕地？牛生性质朴又如何看不得家？”柳瞳非要在这上面争口气，他觉得只有自己是对的。
“狗能刨地，几日便爪废，牛能看家，贼过而不视。”苏离嗤笑一声，对柳瞳的坚持感到莫名其妙，“一生修行只为一日花开，那这修行又是为了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柳瞳认真地看着苏离，他的眼睛里面有苏离从未看见过的迷惘，“打我记事起，我就一直在修行，一日未缀，即便在两年沉睡之中，修行也未停止，但娘亲却从未告诉过我，我为什么要这样修行……难道修行本身的目的就是为了修行吗？”
“你醒来的太早了，早到什么都脱节了。”苏离在心底轻轻叹息了一句，他没办法回答柳瞳的问题，“或许你可以再等等看，娘亲不会坐视不管。”
第十五章：迟到的如约而至（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