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平把李佳娟扶起来问:“莫哭!你哪么证明这两百块钱是你自己挖泥鳅、黄鳝卖到的钱?是和哪个迲挖的?又是和哪个迲卖的?”李佳娟绝望地哭道:“我自己迲挖的,喊公公卖菜的时候帮我迲卖的!我和娘讲过好多道咾,她不信呐!”肖雄英上来一竹片使劲抽在李佳娟背上:“你公公帮你迲卖的?你公公有那么好的心?若是卖到有钱他早自己兜起咾,还会给你?我看你就是合起两个老鬼来偷我的钱!还嘴巴硬,我看你还嘴巴硬!老娘今天打死你!”龚黛桂一把将肖雄英手上的竹片夺下来扔到一边:“那么凶做什么?就算是小孩子有错,你做老娘的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李和平护住李佳娟说:“崽崽,有错就改。和老娘认个错,没得事的。”李佳娟沙哑着噪子哭道:“我真的没偷钱呐,伯公、伯婆你们要信我呐。”肖雄英找到被龚黛桂丢出去的竹片回头再次抽过来:“你还死不承认!默起老娘今天打你不死?”李和平把竹片夺下来攥在手上喝道:“要得咾!十多岁的崽,你真的要打死她啊?崽崽,认个错!认个错就没得事咾。”李佳娟泪眼汪汪地看看三个大人,慢慢滑跪下来匍匐在地上哭道:“娘,我错咾,我不该偷钱。”肖雄英厉声问:“承认咾?这下子终于承认咾?讲,你偷过好多回?一起偷过好多钱?讲不清楚就打死你!”李佳娟卷缩着伏在地上小声抽泣:“我不晓得呐!我没有偷屋里的钱呐,我根本就没偷,我真的没有偷钱!你喊我哪么讲得清楚呐?”肖雄英抬腿一脚把李佳娟踢翻在地:“我就晓得你给两个老鬼教起坏到底咾,都到这个地步还敢嘴巴硬!”李和平夫妇去拦肖雄英时,李佳娟翻转身从地上爬起来嚎啕着往村道跑去:“我宁愿迲死脱!我没偷就是没偷!”跑上村道,没收住足,李佳娟一个踉跄栽下水沟中……
盘本柏在办公桌上猛力一拍,茶壶、茶杯乱晃:“老子教省你王世锋,你真的默起你是个什么卵干部啊?到老子落枷峒来你连匹卵毛都不是!你有什么卵用?老子讲过这几天峒上的小把戏都要迲读书咾,哪个值班都不准迟到、不准早退,你答应别个替班就要守到这里!你讲你这一天到晚都死到哪里迲咾?你到落枷峒来就是天天这家那家混餐饭吃啊?还好没死人,若是死脱人了老子跑到组织部迲背起喉嗓喊你滚蛋你信不信?”王世锋很是委曲:“这种事情谁能预料啊?别说我就是跟周校长到云莉姐家吃餐饭这点时间,就算是我天天二十四小时呆在办公室也不能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何况是她自家人闹矛盾,谁对谁错也还不清楚。”盘本柏冷笑道:“老子就晓得从高头下来的干部都是这种屪子货色,不就是下来混几年嘛,先做点表面功夫、然后揩脱屁股走人。什么卵干部?照老子看就是块烂布!老子嬲都不嬲起!你若是老子落枷峒的人、若是连自己峒上的事都摆不平,老子早拿起丢到三江水库浸猪崽笼迲咾!”盘本柏骂完甩手下楼后王世锋还在郁闷,周云莉赶紧过来拉拉他:“你还发什么懵呐?赶紧跟到迲啊!”
邓铁林的摩托车带着盘本柏、詹慧玲已经开往石冲云。王世锋下楼来发动摩托车,周云莉上车后盘日林却被早等在楼下的李月拦下,自己坐上来。盘日林摆摆手说:“赶紧,赶紧跟到过迲。小王记到莫和盘书记顶嘴。”
躺在床上的李佳娟仍在不停呓语,烧发得厉害。肖雄英守在床边却仍然愤恨难消:“你一个女子崽读再多书都没得什么卵用!女子崽迟早要嫁到别个屋里迲的,你看别个和你这么大的女子都晓得到广东打工赚钱给屋里用咾,以后你弟弟才是屋里的柱梁柱,他多读点书才有用……”
这边盘本柏却不吃这一套,一把将脸色苍白的李佳福扯到自己跟前:“佳福你过来!你看到哈,你姐姐要死咾!她若是死脱咾,到了阴间地下她就不是你姐姐咾!那肯定是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如今我就问你一句,你老娘枕头脚下那两百块钱你拿起搞什么迲咾?”李佳福惊恐地往后退缩:“我没有想害死姐姐!看到娘枕头底下有两百块钱就偷偷兜起咾,默起开学以后买个同学那样子给得听歌的东西。”盘本柏微笑着抚抚李佳福的脸说:“这就要得咾。你讲老实话姐姐就不得死,你也不想姐姐死脱是不是?把钱拿出来。”李佳福猛点头,立即爬到床底下把两百块钱拿出来交给盘本柏。
盘本柏拿着两张百元钞票进里屋把钱摔到床上:“你鼓你的狗眼看清楚。你这两百块是两张一百的,佳娟那两百块都是零钱,未必你不晓得你冤枉她咾?”肖雄英伸手把两张钞票抓过去,把四百元钱紧紧攥在手上说:“我哪么晓得?就算不是这两百,那些钱也是死女子从屋里头零偷零偷藏起的。”肖秀弟见村干部都在屋里,壮着胆子说:“我都讲过好多道咾,那些钱是佳娟挖起黄鳝、泥鳅老者牯到城里头卖菜的时候帮她卖脱凑起的。”肖雄英伸手指着肖秀弟的鼻尖高声骂道:“就是你们这两个老狗,什么都帮到她,好好一个女子都给你们教坏咾,就是你们教起她偷我屋里的钱。”王世锋冲过来一把将肖雄英的手拍下来:“指什么指?对长辈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肖雄英根本不怕比我自己高半个头的王世锋,攥着钱的手举到王世锋眼前大力摇晃:“你又是哪个?讲普通话的?是那个败家女子的老师是不是?你们学堂里头是不是生意不好才戳起个个迲读书?想赚钱不消要个个迲读,你拿我崽教好,考起北京的大学,我给你钱。呶,这些钱都给你。”
盘本柏不跟肖雄英纠缠,打电话给李耀土:“到上班?你还上什么卵班嘛,你女子都要死咾,赚再多钱有什么卵用?”李和平把电话抢过来说:“没得的事、没得的事。就是雄英错怪了佳娟,讲她偷了屋里的钱。我讲你长年四季到外头未必连崽女的学费钱都赚不到?你寄了钱回来雄英哪么又不给佳娟拿钱迲读书嘞?不消咾,你不消赶回来咾,来来迲迲又费时间又费钱。佳娟的学费我先给你垫起,伙食费?要得,我先拿给她。”
一直坐在李佳娟床边抹着眼泪的李月这时铁青着脸俯身抱起李佳娟:“娟娟,我是李老师,我们迲报名读书。”肖雄英闻声迅速挤过来抢孩子:“这是我的女子,我讲不给她读就不给她读,你死开迲!”周云莉使尽全身力气才把肖雄英拉到一边小声说:“表嫂,娟娟睡着咾,你莫吵到她,好造孽嘞。”盘本柏却没这么客气,过来一掌将肖雄英推倒在地:“老子教省你哈,这个女子你以后挨都不准挨她一下!”摔倒在地的肖雄英咆哮起来:“哪么子嘞?这是我的女子啊,我自己养的女子骂也骂得、打也打得,哪个都管不到!”李月无视这些,闪过试图帮忙的詹慧玲吃力地抱着李佳娟往外走:“娟娟,我们迲读书,我们有钱,我们读得书起!”李和德、肖秀弟在一旁强忍着一直不敢哭出声来,见状不知所措地跟着李月出去。
王世锋还在看着躺在地上撒泼的肖雄英发愣,盘本柏大声吼道:“邓铁林你死脱咾?不晓得开摩托车送李老师先回迲啊?”邓铁林应声出门,詹慧玲和周云莉赶紧跟出去,摩托车离开后,两人把李和德、肖秀弟搀进屋来。
盘本柏拖张条凳一条腿踏在凳上坐在门边抽烟,原本准备追出去的肖雄英没敢起身,在地上翻滚、叫骂个不休。一直等到肖雄英声嘶力竭盘本柏才扔掉烟头站起来:“老表、表嫂,我们先走咾。这个老婆人要哪么子闹我们没得办法。我放句话到这里,她若是想跳三江水库你们莫拦到,死脱了峒上买起木头埋起。”龚黛桂不满地说:“乱说什么?小的还没着落又来招惹大的。”
村干部们出门,李和平追出来掏出一百元钱给周云莉说:“这是峒上的调解费。”盘本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自己脸上,头也不回边走边高声说:“照老规矩该拿的钱云莉你接到!我们走!”
詹慧玲、周云莉跟在大步流星的盘本柏后面小跑着,王世锋骑着摩托车跟在最后不敢吭声。差不多到黄狗恋窠时盘本柏停下来说:“小王你先带她两个回迲,铁林等下肯定会来接我,李老师那里一个人,你带她两个回迲看到一下不得再出什么事。”
后视镜里踽踽独行的盘本柏越来越小,王世锋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