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的时间兴味索然,在漫长岁月里,一如既往,稍纵即逝。
初冬降临,浩土中夏。
皑皑沉雪来得有些令人错愕,从高山蔓延至涧壑,从涧壑蔓延至河流。
苍穹之下,无以计数的建筑拔地而起,亦囊括了美轮美奂的宫廷大院,一夜之间,化为雪雕。
少娲站在帝女琅嬛宫悬崖上,弯下双腿眺望凡尘,看见莽苍大地,山舞银蛇,峰峦此起彼伏,随着阵阵寒袭,孤寂慢慢逼近。她的前边,云海惊涛处高山巍峨,卿娲故里最小聚落永明青龙城于峭壁悬崖间凿地兴建,毗邻英水翼泽,冰雪弥漫中,如童话世界,让人心往神驰。然而多少年来仙心渡劫,少娲总是要遁踪隐迹,故以为天地间,没有何处不是喧嚣的浊世,让人朝夕问道。但这样避世涵养亿万岁月,她难免不是伶仃孤苦,寂寞难耐。少娲终究是冰雪聪明的女子,金枝玉叶之间纵然风华绝代,可内心深处,也有些许浪荡形骸勾起思潮起伏,向往世间男儿。她下决心离开帝女琅嬛宫,不留丝毫忧虑,猛然跳下悬崖,坠穿厚厚云层,落在了大雪纷飞的青龙城内。她的娇躯屹立雪中,旋即在那儿往南而望,眼珠渐而偏转,三两圈之后,发现南边一座水渠延伸出来的废弃桥梁之下,有十七个少年脸黄肌瘦,语无伦次地蜷缩在雪虐风饕的世界里,干枯稻草堆积如山,却是变成他们企图度过如此雪夜的乐园。
鹅毛般大雪从天而降,抬头可看见冬雁纷纷往南迁徙,俯视亦有松鼠在绿叶盈枝的松树下捡拾松果,只不过,少娲万物灵长,却从来不知世间还有这样的少年无家可归。少娲惊慌失措之余,明镜仙气迅速扩散,感应青龙城内最近发生之事。只是随着她这样不断疯狂,忽然看到一人资料甚怪,不禁满目错愕,大有震惊。这人只有少许相关简介,大概身出贫农世家,幼名渣娃,沿用至今,乃母亲亡后落魄至此的孤儿。明镜仙气蔓延在空间中,可以读取该空间最近呈现之事,经过一番筛选,少娲得知这个少年历来饥不择食,好在生命力异常顽强,性格也还算坚韧,且有过目不忘等许多超乎常人的诡异本领,可却从不相信这世间有任意形式的狐鬼神话。少娲聚精会神翻望该少年过去之事,发现他经常拿着破碗竹筷向富贵人家讨饭要水,只有是风高大雪时,才愿意聚伙儿躲在桥梁之下的稻草堆里避寒躲风。年夜来了,吃完晚饭的城里居民都在家里温暖守夜,渣娃捂着腹部,像一只快要死掉的蟑螂,已经有两天没吃过食物了。
少娲越看越是心惊胆战,她不敢想象,盛世繁华下的凡尘人间,竟然还有如此悲惨的人儿。
没有人在乎渣娃悲惨的前尘现状,但是昏庸幽暗的时间显得格外严寒,却总是流淌在宁静月下,不知不觉中,已然是第十一个月亮缓缓升到夜穹之上了。少娲看见幽冷的月光透过厚厚云层,直直照亮天上地下天地万物,给这个不寻常的夜晚带来一丝丝梦境光辉。可惜此时此刻,干寒草堆里,少娲看到渣娃的手脚不停发抖,破旧的棉袄还发散着垃圾堆里才有的气味,披在身上并未赋予多少有价值的温暖和风度。惟有这附近空气依旧沉重得令人发寒,岩石也凝出冰霜来,为了让自己持续地保持清醒状态,渣娃环抱枯瘦手臂,指甲更深入血肉的深处,给无限的饥寒狠狠注进一滴滴疼痛的触觉。
风声呼呼,他那瘦弱干柴的身躯还在颤抖,看来就算以疼止寒,效果也并非特别显著。
瘦弱的少年正在顽强着,黑暗角落不知名处却仿佛有人说梦话。
“穆穆醒来了吗?”
所有人瘦弱的身躯微微一颤,仿佛都勾起了无穷的回忆。
少娲化为一瓢空气,看见渣娃精神极度恍惚,视线也已经模糊,心中一阵刺痛。
黑夜,越来越深了。
风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不要再提穆穆了,我这里靠近外边的石墙有洞,大风可以从外边吹进来,冷死冷死了~”
“姗姗来我这里吧,我和秀秀睡在里面可暖和了,不信过来瞧瞧,地面是凹进去的。”
“咦?秦秦你也醒了吗?”
“我早就醒了。刚才冷得难受,要是奶奶还活着,那该有多好啊。”
“呼,你们先聊会,我去找一些木板。”
“楚楚你找木板做什么?”
他们窃窃私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百态。
黑夜越来越深,少娲看到渣娃缩着干瘪的弱瘦身躯,精神状态却与刚才有了明显不同。幽暗的月光笼罩大地,少娲忽然发现这个男孩竟而浮起一个念头:我想创建一个再也没有相互食杀的世界!哪怕将来沦为恶魔?少娲被他的思想彻底惊住了,因为怎么也想不出他这样一个乞丐,居然会有这种就连鬼神也不敢狂妄的觉悟。少娲潜进了这个男孩的意识空间,敞开喉咙,试着和他说话:“这个陈旧世界没有对与错,但是人们生活在亘古流传的虚幻之中,却以为现实世界本应如此,其实很可笑。无论是龙血凤髓也好,狗苟蝇营也罢,都该是时候换一换了,我活了这么久远,也与你一样开始讨厌这个一点儿也不热闹的世界,很高兴认识你啊,顽强在危难之中却一尘不染的小男孩。”听到这陌生的声音,渣娃有点儿恐慌,尖叫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我的梦里?”面对渣娃的恐惧,少娲很清楚,自己肯定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了,否则定然引起这个少年的抵触,尽管自己花容月貌,亭亭玉立,而她本人也是相信自己的容貌。
“我是其他人格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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