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芬里尔缓缓鼓起掌来。多年前我化身者勒蔑随铁木真四处征讨,正是凭借着这一身箭术多次救他性命,最终助他一统蒙古草原众部族,被尊为成吉思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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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耍间便到了晚上,我和二冰、芬里尔三人来到大雁塔,只说芬里尔是外国考古专家,听闻之前的重大成果,一刻也没耽搁,赶来与我共同研究。保安接待我数日,彼此间已很是熟悉,看芬里尔又是高鼻深眼、发色深灰、文质彬彬,确实一派外国学者的气质,随手翻翻芬里尔的假证件便放我们进去,二冰回头对保安说:“谢谢了啊哥们儿,等我们研究成果发表,一定把你名儿也给写上,全球刊发”我冲他后脑勺上呼一巴掌:“稳重点。”保安感激地对二冰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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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把雁塔大门合上,环境就开始变化,芬里尔对此很是满意。我们迅速来到东海,獒虾侍卫向我禀报,少女龙王外出游猎,不在宫中,本来我也不想芬里尔与她见面,心下暗暗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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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龙宫,一人二狗在海底健步如飞,不多时便走出海面,穿过几个大小城郭,城中建筑星罗棋布,街道上行人如织,均与人型相差无几。偶有几人对我们侧目而视,芬里尔解释说这里已经十分接近仞利天,智慧生物当中能力拔群的便能够感受、甚至看到我们的精魂。走到最后一座城,我们所过之处,已引发大规模围观。方面阔脸、一双大手长过膝关节的居民认出是我,纷纷跪倒,嘴里念念有词,整个身子伏在地面跪拜。穿过一座庙宇时,我看到大殿之中供有白狗塑像,俨然是以我为原型而造。看来在这里,人们仍保有犬神信仰。芬里尔对二冰说道:“盘瓠治下封地始终是发展最好的。”我听了很是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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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白石城墙,我们便来到之前由常羲开车时经过的那片森林。没了车内马达声干扰,我转动耳朵仔细去听老树们低声吟唱的歌谣,原来是描述须弥山有史以来所发生的大小事情。古老传说从树干上微张的大嘴中飘出,凝结成微尘,在森林上方聚成一团,又被风吹散。也许大犬神的传说便是来自于此,这无数尘埃之中的某一粒,是父亲与我们兄弟九个的故事,乘着风势,穿过层层影天,来到人间,落入一名老婆婆眼中,老婆婆便流下泪来,边用粗糙的手指擦拭泪水,边把故事讲给孙儿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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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近一颗老树,将鼻子插入树皮上深深的褶皱,深嗅树身散发出的旧书本味道,“盘瓠”那树唱出一个深沉的调子,周围树木逐渐加入进来,如同念动咒语一般地,吟唱着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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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瓠盘瓠盘瓠”歌声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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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森林。”芬里尔轻声说,几乎像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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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站定聆听一会儿,继续向前走去,行出九歌森林,又来到那片水蓝草原中。这里与仞利天过于接近,几乎已是实体,很难通过神力变幻缩短路程,委实走了许久,才来到白山脚下。我想起这山名为昆仑,山中居住着许多年岁几乎与须弥山相同的仙人,不问世事,一心修行。有一些仙人已在山中居住了几十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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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里尔停住脚步,看我一眼,我对他点点头。迈开四只狗爪,继续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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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顺利穿过昆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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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雁塔时天尚未亮,我与芬里尔对此行都十分满意。向瘦高个保安告别时,他看我们满脸笑意,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张从廉价笔记本上撕下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名字,有一位“张大根”还特意在名下重重划了两道,双手捧给大冰,连连鞠躬道谢。大冰也老实不客气地收下来,掏出黑色牛皮钱包,郑重其事地将纸条放入夹层,胸脯拍得山响,对保安打包票:“放心放心,一定把你们都全球刊发。”我连忙将他拖走,同芬里尔一起,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酒店。大堂经理向我们询问窗户玻璃为何碎了,并且索要赔偿,我掏出一叠钱币扔给他,也就没再来纠缠。回到房间之后发现碎玻璃已经更换,沾满血迹的床单等物也已撤走,换上了新的。二冰将原本冲着床铺的窗边单人扶手椅调转方向,面朝窗子坐下,点上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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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闹什么幺蛾子”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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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哨”二冰回答得理直气壮,边用手摸摸头上秃斑,“老子的一头秀发,可不能就这么毁了。”看来之前猫妖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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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芬里尔又细细谈了一阵,他认为靠近九歌森林的几个国家中犬神信仰仍在,十分适合招兵买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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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自家封地上面可就没这么好的地方喽。”芬里尔耸耸肩,双手一摊,作无奈状:“神国之中净是些不怎么聪明的生物,巨人与亚萨们也没有能够向上走的纯净灵魂。没办法,谁让我一直以来游手好闲,打败奥丁之后便任由封地之内的生灵自生自灭,跟常羲过起小日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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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九歌森林附近征兵”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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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之后我打算去俄罗斯地区碰碰运气,西马格尔受封之后将谷种带去西伯利亚,将农耕技术传授给斯拉夫人,也许在她的地盘里我能组建起一支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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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马格尔是四个女孩之一,犬身与父亲十分相似,都是黄身黄尾,一双琥珀色眼睛,与父亲也最是亲近,当年我们被帝释所化青牛欺骗,她最后一个才取出獒剑,被阿努比斯强行握住小手,才哭着斩下父亲一条尾巴。她天性活泼好动、娇憨可爱,自练成犬型之后,就连在仞利天也很少变回人身,总喜欢跟在我身后跑来跑去,地上如此,天宫亦然。我的西马格尔,如果要我在整个家族中选一人在我身边,我一定会选择她。我回想着她温热的小手与小爪,满心欢喜地向芬里尔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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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在我精魂被击出之后,有三人选择自我放逐,除你与刻耳柏洛斯之外,那第三人定是西马格尔,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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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里尔眼中露出一丝同情,缓缓地对我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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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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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西马格尔。天真的、快乐的小女孩、蓬松的、柔软的小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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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欧上方的亚萨园所在的一层影天中,还生活着另外一群智慧生物,自称“华纳神族”,华纳在俄罗斯上方建立起一个国度,名为华纳海姆。华纳海姆建立不久后,派出一个使节去到亚萨园,要与亚萨诸神商讨究竟该由谁来享受人间的崇拜与供奉,奥丁一看使节是来跟他们争权夺利的,二话没说,便把使者拉下去砍了头,这一来,华纳海姆的华纳们当然十分不高兴,马上对亚萨园发起一场战争,战争期间奥丁为了削弱对手的力量,便命令苏尔不要再到华纳海姆去。那苏尔是巨人蒙迪尔法利的女儿,驾驶一辆由天马阿尔瓦克和阿尔斯维拉着的黄金战车,每天早晨从火焰海穆斯贝尔海姆中取出一些熊熊燃烧的火块,装在太阳车中跑过神国,为各神族带来光热。奥丁这么一下令,苏尔便不再拉着太阳战车从华纳海姆上空经过,华纳海姆立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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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纳们心想,树木要长,粮食要种,老黑灯瞎火的,这也不是办法啊,便也派出一位华纳勇士去到火焰海穆斯贝尔海姆取火,勇士意图显示自己神力,在火焰海中左挑右捡,终于选出了最大的一团火块带回华纳海姆。他将火块举过头顶,侧拧着身子,将全身力气从腰部发出,像掷铁饼一般将火球扔到天上。没想到那大火块尺寸太大,向华纳海姆一刻不停、无穷无尽地发光散热,几乎把华纳海姆中每一寸土地都烤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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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马格尔发现后来到华纳海姆的天空中,也找来一辆黄金马车,用鼻子把大火块拱入车内,随即拉起马车,向西走去。西马格尔个子不大,力气也小,用了足足二十四个小时才把太阳拉到作为人界与混沌交界线的冥河边上,她坐下来喘过一会儿,便来到马车边上,屁股对着车身,抬起两条后腿,向车身用力一蹬,把火块从车中踹进了冥河里。只听得冥河里滋滋作响,火块的热度竟然使冥河河水沸腾起来,冒出阵阵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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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哈迪斯当时恰巧住在北欧以南的罗马下方,眼瞅着冥河水位不断下降,连忙赶到西马格尔处,央求她快些把火块取出来送回去,不然冥河河水就要被她烧干了。西马格尔将火块从冥河捞出,重又放回车中,火球的热度虽已下降不少,可由于浸在冥河中吸收了许多水分,变得非常沉重,她再难凭一己之力拉动战车,又没有天马帮忙,只得长啸一声,叫了我过去,这才把温度合适的太阳送回华纳海姆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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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整天围着父亲和我团团转的西马格尔;那个有什么事情只会哭着鼻子喊“盘瓠,盘瓠快来帮我。”的西马格尔;那个为华纳海姆拉动巨车,驯服太阳的西马格尔;我的小西马格尔,竟然会选择为阿努比斯效力我不肯相信,心中悲愤交织,不由得眼眶渐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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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里尔看穿我的心思,伸出一只手来在我肩膀上轻拍两下,安慰道:“人都是会变的,她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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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不是真的我的心在绝望边缘挣扎,一句话都说不出。芬里尔看我痛苦欲绝,知道再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