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其一生,都穿着朴素单调的灰色祭司袍服。
他们熟读拾遗族的历史,严守礼法,有着如死士般的决绝和苦行僧般的信念。
——拾遗谷为何存在?
夺人残生?获人记忆?
这不过是被左无横、秋知叶之流短视偏颇的人格所曲解蒙蔽的结果。
河图巨龟为何要赐予拾遗族这神奇的天赋?
那是为了消解人间遗憾,保存失落的历史和文明的真相。
时过几千年,有谁还记得这个最初的誓言和宏图大愿?在河图垂垂老矣的时候,又有谁还能想起它当初呕心沥血地赐予和嘱托?
如果还有那么一小群人记得并在坚守,那就必然是已经死去的空牙,还有他治下的这些天族祭司。
阴之葭只说了一句话,但他话中未尽之意,却令天族祭司们深思良久。
一个年龄较长的祭司站了出来,对阴之葭说:“我们从成为祭司那一天起,就已经把性命交给了信念。”
天族祭司,不信神,并非宗教,他们只有一个信念。消人间之恨,存历史之真。
“但,我还不是很清楚,你让我们现在做的事,跟那个信念有什么关系。”
天族长者语气平缓,全不像视死如归的人。
“河图的记忆中,存在着上古祝融与共工之战的真相。只有通过拾遗秘典,以血盟之,才能把真相保留下来。为了守卫拾遗谷,河图血脉尽化鼋液,仅存一点真血,在他眉心之间。”阴之葭回答道。
河图虽为神兽,却无法书写,无法人言。
它虽然知道那场上古神战的遗秘,尽管内心充斥着数千年的冤屈与悲愤,却无法讲与人听。
所以,河图用自己的心血孕育魂树,洗脉而生拾遗族,数千年的痛苦,就是为了创造出一个可以最后杀死自己,延续记忆的人。
而这些记忆,便是河图忠义与仁慈的结晶。
这个真相,让那些存有犹豫的天族祭司,感到万分的汗颜。
“我们懂了。”年长的祭司缓缓点头,随之又有许多人响应。
当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儿也要跟着站出来的时候,年长者阻止了她:“你留下,天族不能就此断绝。”
那个小女孩儿还要争辩什么,年长者已经不再理会她,而是转头再问阴之葭:“可是,魂树已经开花,拾遗秘典已然失效,河图无法书写遗愿……”
阴之葭笑道:“你们需要相信我。”
但他并没有再解释什么。
魂树开花,结出魂果,打破先天四律,最终有了阴之葭这样无视法则的怪人。
长者花了很长时间,回头扫视了一遍众多的祭司,才说道:“那就开始吧。可是,我们族中的高手,都跟着空牙族长一起战死了。”
高手都战死了,所以,没有轻功高绝的人。
“我来吧。”张愁这个时候突然开口。
《蝠行》在身,自然没有比他更称得上轻功高绝四个字。
他从怀里掏出那片宽大的黑羽,以及将上面安睡的小家伙,递送到阴之葭的面前。
“昏鸦。”张愁说。
“这是……”阴之葭触手之间一片茸毛,不禁惊呼。
“托孤。”张愁说完这句,便不再开口,决然地向崖岸边走去。
“等等,”虚弱的墨岚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带上这个。”
墨岚的手上,此时拿着一把乌光闪烁的奇门兵刃。
张愁也是第一次这么真切地看到这件锋利无比的东西——长不过盈尺,有着蝙蝠翅膀的弧形轮廓和薄如宣纸的冷硬锋刃。乌光闪烁之下,隐隐有着精致的纹理镌刻其上。
“蝠翼刀,可别弄丢了,不然我把你卖到秦淮河边去……”墨岚虚弱苍白的面容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