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坤藏的右手随之一空,脖子折断的脆响并未如约而至。
夜幕迅速散去,魂园中再次恢复了昏沉的光线,依旧来自于越发孱弱晦暗的高高穹顶。
一注热血在时间恢复正常之后,溅射在坤藏面上,糊住了他的眼睛那是赤血剑伤敌的明证。
坤藏知道,白疤重伤之后,已经消失无踪。
他心头一松,如同木偶般从魂树上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魂园青砖之上。
“时无止”,并非他现在的境界可以随意发动的。
持剑之人,眼中万物如蜗速蚁行,其实只是因为自身之速度比平常快上十倍百倍之后产生的错觉。
肉体凡胎,骤然将速度提升到如此迅急,筋脉骨骼都几乎碎裂。
今日,只是险胜而已。
秋知叶眼见尘埃落定,并未去扶起坤藏,而是拼着一身内伤,纵身跃起,来到到魂树梢头,一把端起那个觊觎已久的昏鸦之巢。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凌乱无比的鸦巢之中,除了一滩腥臭乌黑的脓血,仅剩几枚破碎的水晶蛋壳,在脓血中浸泡着。
哪里有昏鸦幼仔的影子
秋知叶急火攻心,一口本已被压住的鲜血噗地喷了出来。
他一阵眩晕,站立不住,好不容易撑着树干想要稳定身形,却被灼热的树表烫了满手的燎泡。
秋知叶连忙收手,一双嫩藕般的手掌伤得颇重,心中反倒冷静下来:“魂树乃是河图巨龟以其心血所孕。如今魂树熔融,河图之心必亡,只不知是何等通天彻地的手段,居然能够令河图之心焚燃”
此时,一场恶战落幕,鸟羞等人才敢护着左翩翩进入魂园。
鼠为和左翩翩倒还罢了,怡秋四候及骆养性,是初次见到这黑血横流的修罗杀场,饶是心智坚定,也倍感震惊。
“你家主子力拼昏鸦,险险胜之,你们快去救护吧。”秋知叶说完这句,再不愿多谈,趁众人向着坤藏围过去的时候,走到鼠为身边。
“你可还能走动”
“小伤不打紧。”
鼠为明明脚踝尽断,血流如注尚未包扎。这番听到秋知叶的问询,仍然咬着牙跛着脚回应道。
秋知叶点点头,既不安慰,也不多说,从地上将自己旧时的袍子捡起,裹住赤条条的童身,光着脚往魂园外走去。
身后,鼠为跛着一只伤腿,三步一爬地跟着。
一主一仆很快消失在拾遗谷内越发晦暗的天光之中。
“坤藏,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左翩翩检视了坤藏的情况,并无大碍。
坤藏躺在左翩翩散发着少女淡淡清香的怀中,一股倦意袭上心头。有一瞬间,几乎就想如此睡去,再不醒来。
听到左翩翩的询问,他睁开眼睛,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痛得要命。
头顶上,苍穹的天光正在熄灭,魂树也已经熔融得再不成形,滴滴灼热的晶华,在青石砖上烫出缕缕青烟。
“祝融圣者的煮海式,果然已达抱怀若鼎,虚沸沧澜之境”坤藏挣扎着站起,“按当初之约,圣者诛杀河图,但鼋灵血珠尽归我有,你们可曾得手”
诸人面面相觑,只好由鸟羞上前,将掘地十丈却发现血珠踪影全无的经过告知坤藏。
坤藏闻言,并未动怒。沉吟片刻,突然眉头舒展,露出微笑。
坤藏深深凝视着魂树即将熔融殆尽的躯干:“河图血脉枯槁,精血所凝之宝珠,自然不会再存于血脉中。河图有灵,必有移宝另藏之法”
“天地既变,定有斗转;鼋灵七星,当随血脉流转,汇聚于河图龟心之处。”
说罢,坤藏手指魂树,眼见一树晶华已经只余一段丈许高的主干,仿佛有一个天大隐秘即将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