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亚洲最大的火车站。
前好几天报纸广播的新闻中就在说今年的春运潮。这是每年的必备节目,中国人还是比较传统的,过年的日子,就应该是团圆的日子。只是为了这份团圆,有时候付出的辛苦有些大了。
公交车还没有到西站,路上就开始堵车了。大大小小的车辆趴在宽阔的路面上,贴得密密实实。车窗里是一张张焦急的面孔。车上的很多人都带了比平时多的行李,归心似箭。看着滚滚的回家潮,彻底的唤醒了他对家的思念。
西客站的广场上是乌压压的人海,各色的人流汇集在这里,有的打扮得西装笔挺,也有回家带着脏兮兮的铺盖卷,席地而坐,三五成群,吸着烟,模糊的双眼不安的巡视着,地上摊开着食品袋,里面乱七八糟的堆放着从茶叶蛋方便面到烧鸡烤鹅熏兔一类的食品。迎着冷风,肆无忌惮的啃着咬着,油腻腻的双手不时的用擦过鼻涕的卫生纸擦抹。也有人呆呆的望着入站口,嘴唇是干裂的,用羽绒服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紧拽着身边的孩子,整个人就像冬日里的老树,看不出生机。
这些场景他多少的已经麻木了,每个冬天几乎他都要来火车站,或者是加入着流动的大军,或者是迎接从这流动大军中脱离出来的女友。那时候心中多少的还烧着一把火,有希望在期待。可是今天他穿行在人流中,只感觉到寒冷。
他径直去了售票大厅,队伍几乎一直排到了门口,他扫了眼大屏幕,上面不停的刷动着车次售票的信息。于是他便也乖乖的排起队。扭曲的队伍缓慢的前行,他看眼手机,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现在是九点整,他估摸着自己也就是行进了有一米的距离,按照这个速度,当他挪动到售票口的时候,估计也就是下午了。在这个时节,你就是想加塞,也没有多大的机会,只有耐心的等待。大厅里的暖气挺热,空气中混杂着一股恶心的气味,可是地板却很凉,站久了,脚下冷飕飕的。他垂着头,只需要站着,后面的人就会涌动着你跟上队伍的前进。
十点多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
是他在这个城市中唯一的一个联系比较紧密地同学,同时也是他的债主,和平打来的。
“怎么着,今年回家吗?”对方在电话里直截了当的问,显示出他们之间的熟识。
“嗯?”他犹豫了一下,判断着和平打电话的目的。
“没准呢?”
“什么叫没准?”
“我正买票呢。买得上就回去,买不上就拉倒。”
“现在还买得上,你拉倒吧!别回去了,过年的时候大家一起聚聚,热闹热闹。”
“再看吧!”
“你那个菲菲呢?”对方坏笑着,想当年他也曾是女友的热情追求者之一,只是可惜女友就像王八看绿豆似的看上了他,让同学好是伤心了一把。
“怎么了?”
“你们两个一起过来吧,我老婆交待了,要组织个春节狂欢,让我拉人头呢。”
“什么意思?”
“靠,还没听懂?我们两口子被老爹老妈给轰出来了,他们出国旅游去了,家里就剩我们俩了。反正你们春节也没什么事干,过来小聚一下,也帮我应付应付你嫂子的奇思妙想。”
和平的老婆应该属于新新新人类一族,最大的特点就是有钱,能糟,喜欢热闹,怪异的想法层出不穷。这同他的世界观人生观是格格不入的,有时候看到女友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玩游戏,心底里会充满感慨——要是自己的女朋友也是那样一个人,自己会不会疯掉。
和平反正是还没有疯,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估计这次他爸妈出门旅游,也是忍受不了他们的折腾,逃出去躲清静了。
“高菲已经回她家了,我也正买票准备走呢!”
“什么?”朋友吃惊的喊着,“只有她自己回去了?你怎么没有跟她一起走?”
他还没想好回答的借口,话筒里已经传来和平老婆的声音。她可是那种自来熟的女人,说话的底气足,力度大,下手狠。
“二郎神,你是在搪塞我们吧。赶紧来,麻溜的,把电话给高菲!”
朋友的老婆开口就喊出他已经许久没听说过的外号,靠,这小子连这种事都对他老婆交待了。
“她真的回她家了。”
电话的那端一阵冷清,和平又接过了电话,有些沉重的装作一本正经的问:“怎么了?你们闹别扭了?你怎么没跟她一起回去。小子,别告诉我你干了对不起菲菲的事,我头一个饶不了你。行了,你也是孤家寡人了,给我赶紧的滚过来。”
他被朋友的话语弄得哭笑不得,抓着手机说,“过完春节回来,我们先去拜访你,行了吧。该轮到我买票了。”
“你真回家了?”朋友似乎还有些不大相信。
“行了,不信你打她家的电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嘘,你什么意思?想害死我?这么着吧,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他急急忙忙的挂断了电话,可是他离售票口至少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
他有点向往和平的生活。北京的城里人儿,老子曾经是政府的一个芝麻粒大的官,后来下放到三产,再后来自己当老板,把公家的三产变成了自己的公司,成了商人。老妈不过是个街道的领导,头退休的几年终于成为了街道办事处的一把手,据说象这样级别的领导干部在全国多如牛毛。可是就是这样的老俩口居然在短短的几年中不但置办下了好几套房,而且给儿子挣下了糟不完的基业。
同样的大学毕业,和平顺理成章的去了一个事业单位,工作不累,工资不高,可是各种奖励奖金补贴补助加在一起,多的让人瞠舌。上学的时候区别还不大,可是现在却已是天壤之别。
前年的时候,他要在北京买房的事件终于提上了日程,远郊的一个开发商征了一大片的盐碱地,用蓝色的围挡板圈起来,巨大的广告牌到处迎风而立,平面广告做得五光十色。房价像不要钱似的在疯狂的上涨,城里的房子一直是他奢望不起的,那就只能是选择城外的房子。每平米好几千的房价让他犹豫再犹豫,去看了两次房子一直定不下决心。售楼处的小姐终于一个电话通知他每平米的房价又涨了100,他才开始咬牙。不能再犹豫不决了,房价回落成了痴人说梦,于是他开始筹措钱。二十来万的首付让他不得不翻着电话本寻找突破口。至少要有一半的钱需要他去举债。这个数目如果放在城里人的眼中,也许不叫个问题,对他来说负担则沉重了许多。这些年他也没有攒下这么多的钱。在通过一系列的排插之后终于他选定了和平这个财神爷,毕竟他们曾经是大学里最好的朋友,而且这点钱对他来讲还是一个比较轻松的数字。
100000块钱就这样借到手了,同时还获得了一个多年不联系的老朋友。他就成为了和平一个随叫随到的招待,他自己有时候感觉自己简直就是那种应招女。和平喜欢玩,可不是每个人都有他那种经济条件和时间,所以他就需要找一大群的玩伴,然后排列组合,每天寻找不同的人来配合他的心情。开始的时候,给他的电话比较多,他也不好推辞,于是他便常常的到他身边。后来他便学着用各种理由推辞,当然女友回来后,他去的更少了,因为有了更好的借口。
可是女友也是个比较爱玩的人,何况她和和平也不是一般的熟识,只不过为了少让他吃醋,女友不去主动的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