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人!你们是一伙儿的!”尤玉娇几乎是喊出来的,“你必须告诉我,他是不是也买书了?他的书给谁了?”
这句话震撼了好几个人,因为知道有书的人并不多。袁欣敏心里更是翻了个,早上就没想到帅小泽和马子祥也会买书,听这意思马子祥的书应该是给了小龙女,才惹得她要质问帅小泽;不由得上前走了几步,想听清楚马子祥接下来怎么说。
“我们是一伙儿的,我们七个是七贱!”马子祥明显的想岔开话题,发觉章凤巧已经盯着自己,大概有些起疑,“你们几个还不是跟我们都是一伙儿吗?咱十六个是兴趣小组核心!”
“什么七贱?我问的是帅小泽有没有书!他的书在哪?你不要再岔开话题,也休想说不知道!”尤玉娇干脆截断了他的后路,真的想找到帅小泽问清楚,为什么总要跟她保持距离,可他们每次打马虎眼。
“好吧,我说!”旁边的刘烨刚插话,伸手拉一下马子祥衣角,他有些担心,马子祥顶不住尤玉娇的糖衣炮弹,而出卖帅小泽,前几天高大林闹出的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再惹出麻烦更难收拾,大声告诉尤玉娇,也顺便告诉其他几个女生:“小泽是新弄了本书,是梁羽生的名著《七剑下天山》,估计这时间他正在宿舍看呢,还有可能一边听多情剑客,我们回去也要听!”
“真的?”尤玉娇有些不信,她怎么会相信帅小泽会买武侠小说,但一听连书名都有也不像假的,而且刚刚吻合马子祥说的他们是七贱,不由得犹豫了,脸上的担心和慌乱也瞬间消失,恢复了以往的冷冰冰,转身回到八个女生跟前。
袁欣敏当然不信,就在刘烨刚拉马子祥衣服的时候,李嘉已经看出刘烨刚的动机:他必然是担心马子祥说漏嘴,才站出来说了一堆谎话!袁欣敏听了李嘉的窃窃私语,再联想起以往刘烨刚多次在为难时机为帅小泽辩白的过程,肯定他今天说的也是烟雾,但是身旁没有人揭穿,她也不愿意做出力不讨好的事。
王易佳她们本就不知道三人买书又送书的事情,尤玉娇问的时候就不太理解,只是出于好奇才地观望,既然没事也就跟大流回宿舍,至于帅小泽看武侠小说,根本就不算事情。
马子祥、李青四人在前面蹒跚地走着,刘烨刚小声说着三个人昨天去省城的经过,李青和衡信频频点头;结拜以来,七贱之间无话不谈,除了帅小泽的秘密。后面九个女生也逐渐活跃起来,说笑着往宿舍楼走去。
‘嘀———’高育红宿舍的热水瓶里插着‘热得快’报警了,她走过去弯腰拔掉插头,转身到卫生间拿脸盆,再拿起热水瓶倒水。
“傻瓜,要不你还把鞋脱了躺床上吧,我在这头儿给你洗?”高育红说着已经把水烧好兑温了,看帅小泽还在椅子上坐着,笑着向他提议,感觉他挺享受那样的洗头方式,而她自己也乐意为他洗头。
“哦,谢谢红姐!”帅小泽高兴地答应,站起来坐到床边,弯腰解鞋带。
“跟我还客气!傻样!”她笑着白了他一眼,把椅子挪到床头,将盆子放椅子上面,却看见他仍旧在慢腾腾脱鞋子,一只左脚的鞋还没脱掉,鞋子似乎太紧拔不掉,索性又过来瞪了一眼,以为他不好意思,接着伸手抓住左脚鞋帮,用力拉了下来,嘴里还说:“看你磨叽——”
“啊!”帅小泽叫了一声,疼的呲牙咧嘴,脸都变形了!
把她吓一跳,再看他的脚,血迹染红了脚底的袜子,好像还有血水渗出。她赶紧把鞋丢下,过来抱住他的脚仔细看,心疼的不得了:“傻瓜,怎么会这样,真是对不起!把你弄疼了!看你,脚烂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唏——,我也真不知道啥时候烂的,就是觉得脚有点儿疼!”他忙解释,疼的直吸气,鞋里味道还相当大,歪头看看脚底,自己看着都嫌恶心,又怕把她衣服弄脏,赶紧说:“红姐,你先在一边,别把你弄脏了,咦,咋这么恶心的!”
“你别动,我怎么会嫌你呢?傻样!”她始终没有放下他的脚,“你别动,袜子不能硬脱,要么我用剪刀给你把袜子减掉,省的脱得时候疼,好吗?”
“好吧,可是真的太臭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他弱弱地说,真不忍让这么漂亮的女人接触这样脏污的脚。
“待着别动!”她命令道,一脸的严肃,还真把他镇住了,然后在抽屉里取出个小剪刀,三两下剪掉他的袜子,小心翼翼地除去脚底粘着的袜子碎片,睁大眼睛看着他说:“我有那么矫情吗?”
高育红说完仔细看他的脚掌,实在是烂的好难看,不用说就知道一定很疼。脚趾都已经泡的发白肿胀,脚底十几处水泡,都已经磨烂,像一片片烂疮翻开,血水就是破开的水泡和开裂的皮肤渗出的血混在一起;泪水忍不住涌满眼眶,赶紧转移注意力,不愿让他看了跟着难过。
“红姐,你,你是最好的女人!真的很好!”他发自内心地赞美,却又想不出赞美的词汇,就会说她好。
她低下头轻声说:“干嘛像抹了蜜似得?我又不是小女孩儿,不喜欢听甜言蜜语!”嘴里这么说,却十分受用,又解另一只鞋带,“这脚也疼吗?”
“嗯,红姐,你尽量轻点呗!”他腼腆地说,双手紧抓着床单,做好了忍疼的准备。
她没说话,直接把鞋带拆了下来,让鞋子口松到最大限度,然后轻轻一点点往外拉,约莫一分多钟才把鞋子脱掉,接着小心翼翼地剪掉袜子,看他始终没有疼的大叫,欣慰地笑笑。转身到卫生间拿出洗脚盆,用开水涮了好几遍,才调了些热水端过来,慢慢把他的脚放进怕盆里,用手轻轻地洗掉脚底的血迹,又换水洗了一遍,最后用卫生纸小心地把脚底擦干,涂了些红药水。
两只脚的脚底磨烂处都涂完红药水,又让他躺在床上,拉开被子为他盖住肚子。她才转身再次用‘热得快’在热水瓶烧水,接着又给他洗头,用干毛巾擦去水分,又坐在床头给他轻轻梳理头发。
“傻瓜!你告诉我为什么脚上磨那么多泡,还都给磨烂了!”她轻轻地为他梳头,从前额梳理到脑后的枕边,心里却在为他心疼。
“好吧,红姐,我都告诉你,但,但是你要答应我别急着生气,等我说完再打我都行!”他说着赶忙闭上眼睛,害怕忽然撞到到她严厉的目光。
“嗯,你说吧,不能避重就轻,也不许藏着掖着!”她认真地点头答应,并慎重提示,虽然他看不到,但并不影响她对他的认真。
“那就从头说吧,周六那天中午,我们几个在宿舍听广播的时候,省城经济广播有个广告说台湾女作家要来了城,在华联图书大厦签字卖书,我想给你买一本,就跟祥子和小刚商量,他们也想买。于是,就说好星期天早上坐长途车……”帅小泽把整个经过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连几个人在货车上吹牛的话都没落掉。
他说到中间时就感觉到她梳头的手停了下来,并没有在意,仍然闭着眼睛继续说。直到说起用最后一个硬币买花卷馍时,忽然感觉有温热的水滴落在脸上,赶紧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她泪眼迷离低头望自己,吓得不知所措。
“啊,红姐,你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我刚说的全是真话!”他赶紧翻身坐在床头,双手托起她的脸,茫然地看着她,心里乱成一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或者自己那句不恰当的话引起她伤心。
“傻傻瓜,你,你没有错!是我,我不好,我,我该陪你一起去!如果,我陪着你去,你就不会,不会受这,这么多苦!”她抽噎着说,心都要碎了,以前只知道让他疼爱自己,却没想过他会经历什么样的过程,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听他一边细述着进城受挫的经过,一边为他难过,脑子里不时闪过他们几个大男孩,在陌生的地方受人欺负的画面,他稚气的脸庞在那样困境该是什么样的无助!他在短短一天里经历了诱惑、偷盗、欺骗,还有扒货车的危险和长途跋涉;脚底磨烂的水泡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红姐,不能赖你,你快别哭了!”他茫然不知所措,用手拇指擦着她的眼泪,陆续又有泪水留下,如晶莹剔透的珍珠划过她白皙的脸颊,砸在枕头上,‘噗’‘噗’作响。他想接都来不及,更觉得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心里一阵阵的痛,不知道怎么让她停止哭泣。
“我不想,不让你去,吃苦,我,我什么都,都可以,不要!”她抽泣的更厉害,肩头不住地抖动,眼泪流满脸颊,浸湿他的双手。
“红姐,你能不能先不要哭了,哭的我也想哭,要么咱俩下午就在这儿哭吧?”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却明白她是因为太爱自己,才忍不住为自己所受的苦疼惜。心里焦急之余竟多了几分暖意,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止住她的眼泪,宁愿自己承受疼痛,甚至甘愿挨打也不愿看她的眼泪。
“你——你怎么,能跟女的一样?”她先是怔了一下,呆呆地望着他,眼泪竟然止住了,脸上和眼角还有泪珠儿挂着。
“你不要随便流泪,好像我欺负你似得!”他喃喃地说,挪动拇指想再次擦拭她的泪珠儿,忽然觉得那泪珠儿何其珍贵,不该这么浪费,于是歪着头用舌尖舔进嘴里,接着又是下一颗,随即又吻她眼角和睫稍的小珍珠,顺势把她揽入怀中……
急促预备铃响了,她连忙从他怀中挣脱,站在床边整理衣服,娇媚地白了他一眼:“傻瓜!你学坏了!赶紧回去上课去!”
“那里呀!我是觉得你流出来的‘淡盐水’白白流失太浪费,刚好给我消炎!”帅小泽赶忙解释,起初是这么想的,可后来是真的想吻她,确信已经恋上她的唇。
“狡辩!把袜子穿上!”她已经从旁边柜子取出一双紫色碎花袜子,丢在她的旁边。
“那,那大概是我的贱心开始作祟,难怪他们叫我贱头儿!”他喃喃地说,其实在自言自语,拿起袜子开始穿,还在脚底垫了几层卫生纸,免得把这么好袜子弄得脏兮兮。
“谁叫你贱头儿?这么难听!”她听见了,疑惑地看看,坐在他身边轻声问。
“嘿嘿!我们七个结拜了,叫七贱客,我就叫贱头儿,你家大铭是大贱,李青是……”他嘿嘿一笑,晓有兴致地说起他们结拜的事情,一边穿着袜子和鞋,把她逗得乐出声。
他穿好鞋后在地上走几步,感觉脚已经不疼,又弯腰拉裤腿儿,想把袜子盖着,可一起身还是露出紫色的花边,尴尬地朝她笑,又松了点腰带,再次弯腰拉裤边。
“呵呵呵,别扯了,扯坏也没用!裤子短了,改天我再给你买一条,”她笑呵呵地说,“穿花袜子也不丢人!”
“是不丢人!就是得被那六贱调侃一番!嘿嘿嘿!”他走到门口回头一笑,温和地看着她说:“我先走了!”跨出门槛,快步走向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