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渐远的荒寒银城,楚凉月心绪复杂,她是第一次见过如此宏伟的造物。她并不可惜此行的过往匆匆,也总觉得那么多承载着回忆的地方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楚凉月不大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她颠沛流离的四年回忆也是七零八落的画面。奕寒总说自己是傻丫头,总是莫名地发呆。恐怕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多么害怕过去的懵懂。那是永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吞噬着所有的感知和情绪。遇到奕寒后的旅行,才应该是自己的新生。那是一座门,开启之后有无限光明的坦途,充满爱与温暖。与过去诀别得彻底,新的世界正在和自己触拥,你瞧,多么真实,多么美妙!
“那四个人都是坏人吗?”听到楚凉月的疑问,奕寒沉吟片刻。
“坏人吗?在他们眼中,我们才是坏人吧。一群狂热地信徒,坚守着无望的希望。”楚凉月听不大懂,于是也不再追问。奕寒环顾四周,苍茫的景象一片荒芜。他停下脚步,看着路途中,从未抱怨辛苦的小丫头,思绪飘忽。
“丫头,你如果觉得累了,苦了,一定要说出来,提一些要求也是可以的”。
楚凉月展颜一笑,她的明眸干净得就是荒原的冰雪。
“跟着奕寒,不辛苦。”怎么可能会辛苦呢?她默默坚持的是一种信念,她怕自己稍有懈怠,就再度孤苦。“我最大的担忧就是怕追不上你的脚步”。她只能默念心中,在尘埃里筑造一个梦。
“来时的雪橇,让我在城里处理掉了。你既然跟过来,就载我们一程吧”。奕寒对着空寂无人的远处说道。他知道孤辰雪肯定派了几个月灵族人跟着,这种气息属于月灵族的惩戒者。
月灵族惩戒者精致的狩猎甲胄发散着柔和的月光,安秋素隐没的身影从皑皑的积雪中走来。她优雅地用月灵族尊崇的古礼送上诚挚的问候。
“月灵族惩戒者安秋素,拜见奕寒殿下,拜见月隐大祭司楚凉月大人,愿折枝花的清新永远伴随您的左右”。
楚凉月有些惊讶,自己什么时候成为月隐大祭司了?奕寒微笑回礼,常见的沧澜大陆礼仪。安秋素将星月飞舟召唤出来,三人乘着飞舟在无际的荒原疾驰。
“殿下,您的几位好友可能有些麻烦,他们被围困在封尘雪原”。驾驭星月飞舟的安秋素语气恭谨,没有兜帽的遮掩,银发迎风,刮起阵阵香馥。奕寒并不担忧,他相信白书墨等人的修为。奥川帝国的偷袭很难取得成功,除非......
“你尽快脱离银城的禁空领域,高空飞向封尘雪原”。奕寒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那个雪灵族守望者蓝寒烟有意挑起孤辰炎庭与自己的冲突。看来,奥川帝国在荒寒雪域并不孤单,雪灵族存在一批不甘寂寞的人啊。如果雪灵族参与了围困,即使那几位好友身手了得,怕也难以讨得便宜。
封尘雪原是雪域一块面积不小的高原,那里本来就存在着混乱的冰雪灵能。术法对不稳定的事物有着特殊的亲睐,肆虐、狂暴、混乱。这种环境,术法的威能将得到增幅。雪灵族更是冰雪世界的宠儿,不少雪灵族强者就是依赖对冻结法则的参悟,突破了长久停滞的境界。
白书墨和易东阳是离尘圣院的教习先师,他们带着一批圣院的学子在这荒寒雪域进行实战演练。不料来到封尘雪原,遭到了隶属奥川帝国术士团的围攻。封尘雪原极度恶劣的环境,使得这里渺无人烟,真正意义上的万径人踪灭!
白书墨撑起巨大的青色光幕,光幕外诸敌环伺。都是些面容呆滞,眼眶漆黑的术法人偶。阴森可怖地挥舞着干枯的手爪,破碎的衣冠沾染着腐朽的气息,深灰色的邪气伴着凶戾的吼叫。
“东阳,这一幕多么像离尘圣院考核我们的幻境。他们虚张声势,我们稍微展露实力就如土鸡瓦狗一般被覆灭”。
易东阳皱着眉头,如果仅仅是他们两人,脱离奥川术士团的围剿还是轻而易举的。只是他们带着十几个圣院的学子,想要护他们周全,想必要付出代价。他听到白书墨的话,心底虽有不安,还是答道:“记得那个时候,我们通过了教习先师的考验,相约碧空竹海,举杯畅饮”。
奥川术士团的着装一贯的偏黑灰色,他们潜伏在光幕的四周。利用术法人偶骚扰,真是深知暗处的威力。离尘圣院上下人等,穿的都是统一制式的白色劲装,区别于奥川的灰黑色,显得泾渭分明。奥川术士团的领头人是一个须发卷曲,面色阴厉的老者,从他黑色祭祀袍领口的七道金线可知,这是一位七弦祭祀,奥川帝国的绝对力量,可以爆发离尘境界强者的威能。
“你们觉悟吧,死亡是你们悲哀的宿命。放弃无谓的挣扎,奥川的宽容大度可以保全你们的尸体,不用担心被炼制成可爱的人偶。这是我最大的仁慈了,小东西们”。
离尘圣院的十几个学子们怒目而视,白书墨不屑地笑,笑得张狂。
“哈哈,可笑的奥川,竟和我离尘圣院谈仁慈大度。你会屈服于蛇鼠的算计,或者惧怕臭虫的威胁吗?只是令人作呕罢了”。
须发卷曲的七弦祭司目含悲悯,他没有动怒,仿佛跟他说话的白书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唔,真是惹人厌烦的口气,你们离尘圣院都是这样骄傲的姿态。可惜,在我们奥川,死人是没有尊严的。你们崇尚的睿智和自信,惯以荆枝花自喻。然而,这荒寒雪域没有荆枝花,也不是它盛开的季节。即使有,也会被这彻骨的严寒摧毁凋零,岂不知是自不量力”。
苦恼着揉着额头的七弦祭祀,缓慢而又惺惺作态的语调。青色光幕看来是要被攻破了,除了奥法人偶的撕扯,不时还有巨大的冰刀飞射而来。易东阳证实了自己心中的不安,这冰刀加持了雪灵族的力量。白书墨神情肃穆,他回首望去,这些稍显青稚的圣院学子有条不紊的组成战阵,不屈的眼神和铮铮的傲骨,纵使心底的胆怯也会被驱散吧。
光幕终于破了,这出自离尘圣院折瑜上师的防御灵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易东阳的脸颊被突袭而来的冰刃锋芒划伤,他却笑了,他略显沙哑的声音传响白书墨的耳畔。
“那一次的争夺,是奕寒胜了。我们都很开心,我很怀念碧空竹海的青竹酒和鲜嫩的炒笋。那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晴空洒下的光辉透过密麻的竹林,三人对坐谈古论今,再也没有比这更心旷神怡的事了”。
“我坚信此行不是终点,如果当年的三人不能重聚,也是人生的憾事。既然奥川想通过袭杀离尘圣院游历的学子,妄想阻碍云之那的兴盛,就太天真了。真正的圣院学子,敢于直面艰险,正视或早或晚降临的死亡。我们没有怯懦的眼泪,和令敌人开怀的惶恐。这就是我们离尘圣院持之以恒的坚守,属于万年前离光帝国的高尚品格”。
“笃行正义,舍生忘死。真知渺茫,上下求索。这是离尘圣院的信念,也是万年前的离光风骨。学子们,离尘先贤在这条路上践行了誓言,离尘往圣在这条路上付诸了热血。今日,轮到我们了。你们可有畏惧,可有迷惘,可有遗憾,可有悲哀?”
“我等无悔!今朝沐浴先圣光辉,纵死矣,正道沧桑,凛然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