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古人总说，多子多福。”皇帝放下已经空了的粥碗，取过第二碗粥，轻轻翻动吹着热气，“朕怎么感觉只是多了操不完的心呢？”
“陛下说笑了。”内侍监陪笑道：“几位皇子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天纵之才，将来也定是江山社稷的顶梁柱。四皇子殿下只是年纪尚幼，等再年长几岁，定有不少长进。”
“天纵之才？”皇帝苦笑一声，“若朕哪天驾鹤西去，就他们腹中那点墨水，如何继承大龑的江山？”
“陛下寿与天齐，万万不会有如此不详之事。”内侍监诚惶诚恐，“况且几位皇子骨肉情深，由他们辅佐太子，我大龑当可千秋万世。”
皇帝的苦笑渐渐收了起来，缓缓放下了粥碗和小勺，没有说话。
正当此时，一个宦官快步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小心翼翼走到内侍监身边，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内侍监点了点头，挥退了宦官，为太子擦干净嘴角，随后向皇帝作揖：“陛下，太傅回来了，正在明章殿外求见。”
皇帝点了点头，“召他过来，送太子回宫。”
“是。”
几个宦官快速向桌椅边走来，在向皇帝作揖后，将太子连同其身下的椅子一起抬了起来，转身而去。
内侍监向周围值守的禁军摆了摆手，一起退去，消失在拐角处。
转眼间只剩下皇帝一个人坐在桌前。
“见过陛下。”
公良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皇帝将视线从桌上的空碗挪开，望向一旁的公良毅。
“你永远都穿的这么随意么？”皇帝打量着公良毅的文士服，淡淡道。
公良毅没有作揖，也不避讳皇帝的目光，“若是陛下愿意等待，公良毅可以稍事休整再行回报。”
皇帝看着公良毅，没有说话。
半晌，皇帝微微叹了口气：“你我之间，何时变得如此陌生。你不必自称全名，叫毅便可。”
公良毅没有说话，视线转向了桌上的空碗。
“谢璟珩的事情……”
“已经办完。”公良毅点了点头，“依陛下的吩咐，予以了谢相足够的体面。”
皇帝微微一颤，缓缓站起了身，走到栏杆之前。
皇帝的视线眺望着远处运河上小到几乎看不到的风帆，手轻抚着栏杆上的浮雕，半晌没有说话。
“没有他，或许没有当今这个盛世，更没有朕这个平内乱抵昌羯的明君。”皇帝的手略为颤抖，“但是不杀他，又难以立威……”
“朕是否做错了什么？”皇帝转身问道：“他已辞官回乡，已经不再会对朝政产生威胁……”
“陛下金口玉言，半个字也篡改不得。”公良毅看着皇帝的眼睛，“陛下所作所为无需向任何人解释，公良毅仅仅是陛下的执剑人，而这之后的责任，还请陛下自行承担。”
皇帝静静的看着公良毅的眼睛，半晌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天子当谨言慎行，但话一说出便是离弦之箭，再无半点回旋的余地。”皇帝再次转过身，望向远处，淡淡道：“只是风风雨雨数十载，能说得上话的人再也没有了……”
公良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皇帝身后。
“那么，公良毅告退。”公良毅微微作揖。
“毅。”皇帝叫住了他。
犹豫了片刻，皇帝微微叹了口气：“能否再叫朕一声皇兄。”
身后没有半点声音。
一阵风吹来，皇帝的龙纹外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皇帝转过身，身后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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