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风仰起头凑上酒壶,喝上一口酒,咋了咂嘴,继续翻看卷宗,“施政贵在务实,政令也需随时局变化而调整,许多在先帝时畅行之法在当下已不适用。如隆兴九年,德皇帝所颁禁羯令,禁绝北部昌羯入龑,断绝一切与昌羯的边境贸易,禁止边民百姓与昌羯人通婚。这在当时有效抵御了北方昌羯人的袭扰,打击了他们脆弱不堪的民生。而今陛下已经击溃昌羯,拓地千里,成不世之功,不少昌羯人已成我大龑边民,禁羯令便不再有效,这也是谢相提议废除禁羯令的原因。”
公良宏连连点头,赞叹不已:“多谢穆御史提点,施政之要,宏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二皇子殿下不必多礼,老臣在殿下这番年龄,见识学问远不如殿下。”穆长风摇了摇头,“而且老臣也只是御史,职责是监察百官,只不过恰逢谢相告老还乡才受命暂领丞相事宜,若是教授有误,真怕辜负了陛下一片信任。若论施政,二皇子殿下早前应当向谢相请教才是。”
公良宏淡淡一笑,轻轻合上面前的书本,“穆御史和谢相都是大龑的肱股之臣,宏哪怕习得二老一半的学问,定足以令父皇欣慰不已。日后也好辅佐大哥处理朝政。”
穆长风翻阅卷宗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视线转向对面的公良宏,微微一笑。
“穆御史可是有话要说?”公良宏看着对面的李长风。
穆长风看着公良宏的眼睛,半晌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翻看卷宗。
“老臣是为外臣,皇家之事,老臣无话可说也无胆可说。”
“如此便是最好。”公良宏点了点头,从案上取过另一本书,开始翻阅。
“殿下。”
一个跟随公良宏出宫的宫人步入书房,弯腰向李长风和公良宏作揖。随后快步走到公良宏身边,跪下身,在公良宏耳边说着什么。
公良宏猛地抬起头,转头面相宫人,“消息是否可靠?”
“是。”
穆长风像是没有听见公良宏的声音,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卷宗。
公良宏轻吐一口气,点了点头,“退下吧。”
“是。”宫人应声退出书房,轻轻关上了房门。
“穆御史,”公良宏深吸了一口气,“谢相的消息。”
穆长风刚要喝酒,闻声微微一震,放下了酒壶。
“谢相已于五日之前,卒于桑州。”
穆长风抬起头,望向对面的公良宏,没有说话。
半晌,穆长风点了点头,“生死有命。一把年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也就到老臣了。谢相是怎么去的?”
“突发急病,马车刚到桑州地界,谢相即卒。”
“是吗?”穆长风看着公良宏的眼睛。
片刻之后,穆长风提起酒壶,小酌一口,“毕竟共事一场,老臣会派家奴前去吊唁。”
“宏也会派人去的。”
“二皇子殿下有这份心,谢相也足可含笑九泉。只是,”穆长风放下酒壶,眼睛直直的看着对面的公良宏,“殿下为何如此开怀?”
公良宏一愣,视线转向自己案前的一碗清水。
不自觉的微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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