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浩陵一针见血地指出:“概因公子见了柳姑娘就常常做出一些任性之举,臣不得不想法子解决的公子的后顾之忧。”
沈昱宸一笑了之,转身步入内室去了。
不消多久,便有小厮自蘅园中出来,绕了半个城,才到沈大公子的住处,递了拜帖。好一会儿,才由管家亲自送出府来,拿着回帖才慢悠悠地回去了。
府内,沈云岫扫了一眼拜帖,十月二十八,还有三日,顺手将帖子放置在了书案上。思索再三,还是去了阮和的屋外,抬手轻叩了门。
“公子?”阮和眸中闪过一丝讶色,沈云岫重礼法,自两人定下婚盟之后,极少踏足她的屋子,成婚之前,亦不让她再贴身照顾,唯恐被人传了不尊重,堕了她的名声。
沈云岫举步踏入,微笑道:“这天气越发冷了,我近日频频想起从前家里的梅蕊清来,还需你这双巧手为我煮一壶来。”
阮和微微蹙眉,“公子,梅花尚未开,还须得等上些时日。”
梅蕊清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从前祈王府梅园赋雪乃是盛景,于是便将梅花摘下数朵,混着雪水煮茶,沾染了梅香,别有一番清醇之味。
“想念的紧,不想等了,我听说城外有座庵堂依山而建,这梅花每年都开的早,算来也就这几日了,阮和,可否为我走一趟?”沈云岫执起伊人手,笑容温浅,目光里尽是温柔暖意。
掌心传来恰到好处的温度,也解不开她的眉心结,阮和抬头望着如玉公子,柔声道:“许是变故将生,公子是想支开我?”
沈云岫一笑,道她多心,“莫要多虑,什么变故,同你又无半点相关,我不过是想茶了,如此而已。”
阮和低下头,双手十指紧绞在一起,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公子让我走,我便走。”
语诉沉沉,满心失落。
沈云岫见她如此,心中蓦地一疼,忍不住将她轻拥入怀,“这般难过做甚,五天就回来了。”
“阮和不想再离开公子。”她敛眉低诉,那一年也是他亲手送她离开,入宫六年,未得一面。
“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再将你送走。”沈云岫低头吻上她的眉心,眼角微润,“待过了年,挑一个吉日,我们便成亲。”
他这一生恭谨谦顺,不负君主,无愧亲友,唯独亏欠阮和良多。知冷暖,明心意,解烦忧,何其有幸,得此一生心。
阮和浑身一颤,神色似喜似悲,双目中含着薄泪,仿佛不敢相信,望着沈云岫郑重的神色,才抹去眼角沁出的泪珠儿,“嗯。”
“公子,阮和有一事相求。”她有沈云岫庇护,自当无恙,可有一人,却不能不管。
沈云岫温声道:“你同我何需客气?”虽止了泪,可她眉间忧色却未有半分退去。
“请公子救下闻悦姐姐。”她一字一句认真道,神色无比郑重,“她真心待你,三番几次救你性命,请公子尽力保下闻悦姐姐。”
“闻悦。”沈云岫低声呢喃,提起闻悦,心情颇为复杂,闻悦在他身边多年,他自是不愿见她身陨,可人犯了错,总是要承担后果的,其它任何事都可原谅,唯独卫小蕤无辜一命,无法挽救,纵然此时留下,戴罪之身,又如何能在卫大人那里讨得一命?
“请公子救下闻悦姐姐,”见他久久不言,似是无动于衷,阮和颇为急切,终于忍不住道出从未与人说起过的真相,“她是我的堂姐,阮和仅有阿姐一个亲人。”
“嗯,什么?”沈云岫的思绪被她这句话惊醒,甚觉奇怪,“你与闻悦从未有过交集,怎会是姐妹?”
闻悦虽出身王府,却不是从祈王府出去的,而是从他的祖父瑜王爷府上出去。阮和却是自幼长在祈王府,是母亲一个侍女的女儿。
阮和娓娓道来:“我的母亲并非侍女,她是梁国豫侯阮耒的妹妹,自幼体弱,养在深闺,无人识得,顾王妃当年出嫁,母亲扮作侍女,是为陪伴王妃。闻悦姐姐是侯门贵女,她是彧侯的幺女。当年梁国亡后,顾太子杀了好些旧臣,其中就有彧侯,后来几经辗转,锦璇姑姑将阿姐带入了瑜王府。”
这些秘辛是锦璇姑姑告诉她的,她自小便知道了,藏在心中多年,如今才得以倾吐。她随了母姓,锦璇姑姑格外照顾她,祈王府中陪伴沈云岫从未受过伤害,深宫六年亦是安稳。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正在阴谋诡计的漩涡里苦苦挣扎求生,而她却在都城的同一片天空下安稳度日,连看那人一眼,同阿姐说一句话都是奢望。
沈云岫大为惊异,心中似有洪波卷起,阮和与闻悦都是他身边的人,却从不知这两人竟是血亲。思及此,不免慨叹,锦璇真是将阮和护的滴水不漏。
“公子……”阮和声细如风,尚浮动一丝焦虑,眼底是殷切期盼之意。
沈云岫沉吟道:“我尽力。”
“多谢公子。”阮和秀眉渐展,笑如轻絮落水,荡开一层浅漪,微湿了眼角,染了红痕。她深知闻悦身犯诸多重罪,必得严惩,纵是公子,怕也保不住阿姐性命。她不过是想让公子也为阿姐做些事情,看到心上人为自己忙碌奔波,阿姐总归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