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熊世昌就交代下去,今天衙门任何事情都交由师爷幕僚去侧屋打理,公衙大堂禁闭。又叫人秘密的请来了死者的父亲李老汉到公堂上来商议。
为了将事情夸大,熊世昌还特意穿了,昨天挨打被撕烂的官服。并声泪具下的哭诉道:“哎。李老哥,您也看到了,你家女儿的冤情,我怕是帮你们伸不动了!那张默小儿,实在可恶,我只是例行公事的带人去找他回来问话。可两句话没说完。他便仗着自己是两江总督的儿子,命手下亲兵当众殴打了我,还将我的官府撕了个稀烂。真是跋扈至极,令人发指!若不是我还念着为你们伸冤。我早就一条白绫,了断了自己,再不做这丢人的知府,也免得辱没官体受人嘲笑了”(说着又痛哭起来)
李老汉见堂堂知府大人只是问案都尚且挨了打,自己平民百姓更是无处伸冤了,这下女儿算是白死了。想到这里也不免跟着,失声痛哭起来。哭到伤心处李老汉,声嘶力竭的喊到:“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人,能为我那年芳十六,还未出嫁的女儿伸冤的人了吗?”
熊世昌要的就是李老汉的这句话,他擦了擦眼泪说道:“要是有,我还真想起来一位,同你家还带着亲呢!他姓林,叫林福之。在京中做翰林,说话颇有些分量,如果让他催促都察院秉公办理。相信都察院是会听的,毕竟人家是翰林有“直言专奏”权啊。都察院的那帮老爷们最怕生事了。万一真告到皇上那去,说他们搪塞敷衍。他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有了这位林大人在京中帮忙,咱家闺女的冤才能得以昭雪。”
李老汉一听女儿公道有了着落,自然是开心,可他心里一直在想着,自己家里哪有这么个姓林的亲戚啊。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便直言道:“林大人肯帮,那自然是好。可是。。。这位林大人。。和小的家里是。。。。”
熊世昌抢着回答道:“哎。李老哥想必是因为女儿的事儿,最近日夜奔劳寝室不安,竟连自己家亲戚都忘了。我说的这位林大人,应该是你妻室娘家那边的亲戚,林大人与我是同年,他家也是南京的。后来到京中做官,临行前还和我提过一嘴,说南京城里还有一户李姓人家与他是亲戚,让我平时有空多多照顾。也怪我平时公务繁忙。一时竟抽不得身。没想到这次相见竟在此等境遇下,真是说来惭愧啊!(熊世昌说着说着站起身来给李老汉做了李个揖。)”
李老汉赶紧上前搀扶:“这如何使得,熊大人真是要折死小人我啊!大人为我闺女做主伸冤,怎么还敢受大人的拜呢!”
熊世昌起身说道:“老哥!为咱闺女伸冤,事不已迟。不如你这就手书一封,给京中的林大人求他帮忙如何?”
李老汉到现在也没想起来熊世昌口中的这位林大人,是自己的什么亲戚。便迟疑道:“那到是好,不过。。我与这林大人并不相知啊?我该如何称呼他呢?”
熊世昌:“哎,老哥!你这是怎么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他是结发妻子娘家的亲戚,您该称他一生小舅子。”
李老汉内心朴实愚钝,他不明白熊世昌帮他攀这们亲戚,其实只是想他自己能抽身而出。将来有一天,总督大人真若查问是谁指使李老汉上京告状的。熊世昌他可以说是李老汉,自己家有亲戚在京中为官。小商百姓不懂官家的道儿道儿。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这位林大人与自己到底有什么亲戚,怕熊大人搞错了,反到让熊大人尴尬,便直言道:“小的结发妻子早卒,就是不知这位林大人。。。现在还认不认我们这门亲戚了!”
熊世昌见李老汉心有顾虑,紧忙上前安抚道:“老哥,亲戚哪有不认的。咱没想起来人家,人家没准心里一直还装着咱呢。再者,我出了能帮你指出这条门路,也实在是在无能为力了。老哥,咱有门路,可得抓住了啊。不然咱闺女何时才能鸣冤啊?”
李老汉觉得熊大人这话是说到头了!心想“也是!管他什么亲戚呢!帮自己女儿伸冤要紧。要是真能攀上怎么个京中做官的亲戚,女儿的公道只要有了着落,熊世昌怎么说,自己就按他说的怎么做就是了”。心里想着嘴上便答道:“好好!熊大人只要能帮我女儿伸冤,我全听你的,我这就写。只是小人没读过几年书,家中一直经商。这措辞上大人还得帮衬帮衬我。”
熊大人:“不敢不敢。李老哥您就照实说明案情就行了。不必有什么措辞上的顾虑。即使文笔粗陋一点。其实更好,显得真挚淳朴。不然文辞太雅反不适宜了,会耽误给咱闺女伸冤的。”
李老汉听熊大人怎么说,心里也就放心了。他不曾想到,其实他不敢帮忙是怕日后对簿公堂时,状纸上闻出了官话的味儿。赵宏恩就会察觉到,是有人鼓动李老汉跑到京中找人告状的。而熊世昌一直帮李家人和林福之扯上关系。也不外乎这个抽身避嫌的道理。
李老汉倒是朴实,一听熊世昌如此说便答应道:“那行,我就自己写了,反正能帮我女儿伸冤就行。”
熊世昌:“对对!这才是关键。还有!李老哥,我得提醒你一点。这告京状没有别的“就是要冤”!你应该把咱家女儿受冤的细节,和张默平日如何跋扈的所见所闻统统写上。让人看了非震怒不可,非大喊荒唐才行。不然太轻描淡写,不足引人注意。”
这句话熊世昌是按着李老汉的手,看着李老汉的眼睛一个一个字,神情并茂所说的。特别是当说到“就是要冤”这几个字时,更是紧紧握了一下李老汉的手。李老汉当然知道熊世昌的“用意”点了点头说道:“行!小民知道了!我这就写。还请大人借一下笔墨。”
熊世昌边从公堂桌上抄起宣纸和墨笔,边抵到了李老汉那里:“来!李大哥你请便。就在我公堂大桌上写也无妨。”
李老汉接过纸笔站到了公堂桌边,心想“熊世昌真是位好官啊”!为了帮我伸冤竟还让我在公堂桌子上写起了状纸。若不是我女儿的冤案,小民百姓的,如何有这个机会在知府衙门的公堂大桌上写状纸啊!心里对这位青天大老爷的敬佩和感动油然而生,想到激动处便跪了下来,给熊世昌狠狠的磕了好几个响头。
熊世昌看后,无比感动,赶紧将其搀扶起来,并安慰道:“老哥不必如此。我身为一方父母官,替民请命是应该的。只是事涉督抚,我乃刀臂小吏望尘莫及,说来已是惭愧,怎还敢受老哥的拜呢。”
李老汉:“熊大人千万不要怎么说,您能为我家女儿的事,去向两江总督府讨公道还因此挨了打,现在仍给我们指明了一条伸冤的路。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尼。您有何亏?对了!那小民是不是应该把大人挨打的事儿,一并都写上,也好为大人伸伸冤?
熊世昌抬手阻止道:“这就不要提我了。毕竟是你家女儿的冤屈更重要。我也不瞒您说,毕竟涉及到我的上级。官场上的事儿。(说道这里,低头冲着李老汉摆了摆手)。。哎。不说了!总之李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状纸上,还是不要提我为好。日后咱女儿伸了冤,将张默那小子法办了!我这点儿冤屈也就算昭雪了。”
李老汉这才算明白,为什么熊大人一直在帮自己,攀林大人这门亲戚的同时,他自己却又躲躲闪闪,原来是熊大人自己也怕将来事情闹大,他不好为官了!不过说到底,熊大人是在为自己家的事帮忙。况且事涉熊大人的上级,熊大人能做到这份儿上,也实属不易了。要说留点儿私心,隐蔽一下自己以求保全禄位,换位思考也都是人之常情。便答道:“好好!就按熊大人的意思办。”
状纸很快就写好了!李老汉一抬头问到:“状纸写好了。熊大人要不要过过目?”
其实就在李老汉写的时候,熊世昌一直都在旁边看。果然是一介布衣的市井商人。措辞和文体都粗鄙的很,简直就是大白话。有些字还写错了。不过,这正是熊世昌要的!等有一天状纸对薄公堂时,大家一看就是市井小民写的,不曾用一丝一毫的官话,自己也就算抽的干净了。便说道:“不用不用,李大哥只要禀明冤情就行了!
李老汉:“那这状纸我是交予熊大人之手,让大人替我转交于林大人可好?
熊世昌:“不必如此,毕竟是你家亲戚,你直接给他邮去就好。不过,要赶紧!趁赵大人还不知此事,不能巧为遮掩时。不然两江总督的头衔可不是白给的!他若真有心包庇。咱闺女的命可就白丢了!我给你个地址,你这就去邮。当然了我也会另写一封信向林大人禀明情况的。”
说着并写了个便条交予李老汉,让他赶紧去邮。并嘱咐他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在京中还没有“消息”之前,告诉他少出门,也不必张扬,到处诉说冤情以免打草惊蛇。京中自然会有人替他做主。事情说妥了,送走了李老汉。熊世昌自己也手书了一封密函。把事情的始末,以及自己挨打的经过统统写在信里。当然还有不想暴露自己的苦衷也一并写上交予亲信寄给了林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