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诗道会大家看到林福之额头上一道长长的伤疤,就不禁诧异起来。原想着是到都察院告状而已,即使状告不成也不至于打人啊!所以纷纷上前问候。甄之璜一看林福之头上的伤疤就义愤填膺的问道:“怎么?他们真敢为了回护疆臣而动手打人?”
林福之:“甄老不是看到了吗?人家敢!”
甄之璜:“是何玉梁不是?
林福之:“正是!我去告状,案子人家不但不接,还命手下殴打我!哎。。。。难道他就不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吗?
士可杀不可辱,此言一出。马上得到了满屋以读书人出身的官员的共鸣。大家纷纷表示要上“折子”参都察院江苏道御史何玉梁。有的人说既然都察院不仅不理这案子,还命人殴打翰林,要以此上告到刑部去。有的人说何玉梁身为朝廷御史竟至人命关天的大案视若无睹。分明有意回护疆臣。应该告到吏部革他的职。还有的人说直接上官员联名的折子,递到皇上那去的。总之诗道会所有成员无不为林福之抱不平,都说要为林福之主持公道。
夏之芳静静的坐在一旁,他自林福之带着额头上的伤疤走进这屋子那一刻起,就知道这案子肯定是要闹大了,原想着以息事宁人的态度能将林福之远亲的冤屈伸张也就罢了,可现在一看,林福之状告无门反被殴打一事,已经使诗道会这些常年被轻视和边缘化的官员们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愤恨和委屈,觉得“此群情激奋实在可用”既然如此就索性闹大好了。自己虽然碍着何玉梁是同自己一个衙门的同僚,不便露面,但却可以带领大家为林福之如何伸冤而出谋划策,自己也免得被诗道会的同仁们排外于嫌。
拿定主意后,夏之芳终于说话:“左青啊,请问你的状纸拿回来了吗?”
林福之仍旧一脸愤恨的说道:“我拿它做什么,扔在何玉梁的公桌上了!”
夏之芳欣慰的点了点头:“这就算他收下了,放心吧,你这顿打,是断不会白挨的!”
林福之:“怎么算收下了?他一准儿明天派人给我送回来,人家说不要,不然岂能命人打我?”
夏之芳:“呵呵,他当时不要,不代表他事后不会偷偷拿着“赠与他人”!”
林福之和甄之璜相互对望了一下,想了想那天在林福之书房中,夏之芳对他两说的那番话,想必夏之芳的意思是指何玉梁肯定会将状纸偷偷拿去给鄂尓赛看,便觉得夏之芳果然看事深远。然而屋中其他人并不知道夏之芳嘴中所说的“赠与他人”是指谁,不免纷纷问道。夏之芳见人多嘴杂,毕竟是自己衙门里的密事,不能轻易被外人道 。便随即以言归正传的名义岔开话题的说道:“诸君,我们同为诗道会的同仁,都自问对彼此有着深厚的情谊,平日里多出肺肝相视,誓生死不相背负,况林大人此遭遇着实令人愤恨不平,刚才我闻诸君道要一起为林大人伸冤报不平,夏某深为感动,唯我与何玉梁同处一个衙门,官场潜归同门不相告,相告不出门。夏某虽也愤恨不平想出面力争,却无奈规矩在此,恕难逾越。但夏某却愿为大家做一居中联络,刺探内情之人,不知诸君如何看我?”
夏之芳这句话足见其为官的功力,和为人的正德。诗道会虽多是一些刀臂小吏,穷酸文人。却也是以读书人自居的文人雅士居多,听了夏之芳这些中肯直言,无不钦佩其明义知理之德的。所以大家都纷纷表示理解和赞成,也愿意听夏之芳为此出谋划策。
甄之璜向来爽直听夏之芳如此说道,便高声附和道:“诗道会里,属你的官级最大,又是你衙门里的事儿,确实,当官的哪有带头告自己属衙的事儿。左青的事儿你不参与,我们也不会说你什么。没想到,夏老弟为朋友之义竟如此坦荡,甄某人也是钦佩之至,你就说我们应该怎么告吧,都听你的"
林福之听了夏之芳的话,也是身为感动。想着他今天去都察院若不是夏之芳出面,恐怕连何玉梁的面都见不到就被人哄出去了,现在自己要状告夏之芳的同僚,夏之芳竟不必嫌疑的说出了如此胸怀坦荡的话,只见林福之双眼通红的深深给夏之芳做了个揖,并说道:“荔园啊,士穷而见节义,你这朋友,我总算是没白交,请受我一拜”
夏之芳赶紧上前搀扶住瘦骨如柴又额头带伤的林福之:“你我兄弟,何至如此,不能出面力争已然是有亏。(又笑问道)你这一拜岂是要折煞与我啊?”
夏之芳最后一句疑问是玩笑话,大家都听的出来,是在缓解林福之的感伤之情,于是,大家纷纷笑劝道:“左青啊,我们都交对朋友了!”一时间满屋笑语,欣然无比。
经林福之一事,在短短只言片语间,夏之芳已然成为人独奏冤屈比较稳妥,若事情未大,大家便联名上奏,恐引皇上疑大家有朋党之嫌。岂不是闹巧成拙?
夏之芳一语真是醍醐灌顶,说句俗话也难怪人家的官能做大,做事无不周密而沉着。甄之璜年龄虽长但遇事尚不及夏之芳这般有城府,便自愧道:“言之有理啊! 荔园,你就说吧。我们该怎么做。了诗道会中的领军人物。夏之芳自己也深感要为林福之伸冤,要引领这些官员奋强这担子着实不轻,想到这里夏之芳镇静泰然的说道:“大家既然都决定为林福之伸冤,总要有个章程才好。刚才我听大家公议要联名上奏皇上,夏某愚见,以为左青身为翰林有“直言专奏”之权,一”
甄之璜身为诗道会最长的老者,也是诗道会最初建立成员唯一还在京中的一个。大家听甄之璜都如此附和夏之芳了,自然也都纷纷表示愿意听夏之芳的指教行事。于是夏之芳接着说道:“诸君刚才说要上告刑部和吏部。我觉得都可以,这是大家可以联名的,以让刑部和吏部的老爷们知道左青的委屈,以引起众人公愤了。除了联名上告亦要避开各自所在衙门为好,刑部执掌司法,大家在上告刑部的联名折中就只提《何玉梁命人殴打翰林林福之》,而吏部掌管百官升免调革,上告吏部的联名折则专谈《何玉梁回护疆臣不納冤状》。这样大家上的联名折都在该衙门的管辖职权范围内,他们也就不好推脱了。”
众人听了夏之芳的安排无不赞叹其老成谋国之智。甄之璜更是大家称赞道:“哎。。荔园以后的路,可是要长的多喽!”
夏之芳谦虚道:“甄老,这个时候了,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快说说我这法子行是不行?”
甄之璜:“当然行啊!~吏部我在,我虽然回避,但正如荔园所说,若是以《何玉梁回护疆臣不納冤状》之由状告到吏部,没有不接的。这告到吏部的联名折谁去送,定下来,明儿我私下安排人帮你扔到考功司郎中那里。”
听甄之璜打了包票,诗道会中也有刑部的官员出来响应:“恩,荔园安排的是,若是牵扯官员纠弹案的,告到刑部也是转交都察院,但若只讲《何玉梁命人殴打翰林林福之》,这属于刑法范围,虽也不能直接扔给刑部但可以告到督捕司,在由督捕司分给案发地顺天府衙门。(这时又反应快的人说道:“那若按打人来告,顺天府岂不是也可以收一个联名折子?”)当然可以。但也都未必会管的了,毕竟事涉都察院.....
林福之抢着说道:“不用他们非管这事儿,但是一定要让他们都知道这事儿,就行了”
夏之芳点了点头:“正是这话了,大家除了写联名折以外,回到各自衙门仍可以拿《何玉梁为回护疆臣,命人殴打翰林林福之》一事去到处声张。我们现在就是要满朝文武都了解此事,知道此事。闹的满城风雨,到那时,“上头”想不管都难了。(说着又指了指林福之头上的伤疤)反正理在我们这,怕什么!”
夏之芳这最后一句,可谓是说道了点子上,大家也都感觉,今晚过后,明天京城中将掀起一阵绝大的风波,又因这风波是诗道会这些原本无人理会的刀臂小吏,穷酸文人所掀起的,便更觉得起劲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