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中淡定两日,错过三个聚会。又一日醒来,已是中午,拉开窗帘,仍是万里无云的晴天。洗漱完毕,打会儿电脑,实在觉得无聊,拨丑丑的电话,总也关机。屋里屋外,想找个热闹的人吵几句嘴,可老妈又不在,无所事事,郁闷。我想,憋了两天都快憋出病了,今儿非得找个节目耍耍。正此时,电话响了,佐佐卫打来的。
他说:“不燕君现在可有空吗?”
我说:“正好无事做,什么事,滨崎君。”
他说:“闲来无事,找了一个剑道馆,想请阁下过来切磋下。”
我说:“哪里。”
他说:“彼岸河北153号,小野馆。”
我说:“跑那么远,我旁边就有一家顶不错的剑道馆,要不你过来吧。”
他说:“一来我已经到这里了,馆主正好是在下的一个兄长,很久没有相见了,想趁此机会和他小聚一下,以解思恋之苦。二来我想请不燕君和我一道去参加你们诺城的一个画展,看看是否有值得观赏的画,以便买下来带回日本。阁下是知道的,井上老师酷爱中国画,他一直认为你们中国画是世界上最有灵性的艺术之一,所以我准备选一副送与老师,想必老师肯定很喜欢。”
“画展,”我说:“什么画展?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我是刚刚听小野君说的,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一个慈善画展,据说所得善款全部用于关爱弱势群体。”
“那行,”我说:“请滨崎君稍等一会儿,我这就过来。不过咱得先言明,我可没什么艺术细胞,丝毫不懂你说的绘画。”
“不燕君不必谦虚。”
“挂了。”我说。
挂掉电话,换上衣服,黄T恤黑马甲浅色牛仔裤,还有一双NIKE的休闲鞋。然后我骑着摩托车穿梭在黑油油的大道上,已经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摩托车,但却清楚的记得井上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刀法和骑赛托一样简单,两个要素,一快二准,掌握住便能披荆斩棘。
井上,井上先生,井上正雄。一个七十多岁但看上去却很精神的日本老者。他十分受滨崎和宫林次等人的尊重,是他们的剑术老师,也是我在日本的剑术老师。但我很不喜欢他,甚至非常讨厌他那种假装谦和的说话方式和语言,譬如,他总是会找一个很不恰当的机会对我说一些诸如中国的绘画其实不逊色于日本,中国的茶艺很可能不晚于日本,中国的酒文化或许应该不会差于日本,等等之类的话。我操!还他妈用他说,地球人都知道。还有我认为这厮是一个极度虚伪极度狂妄的假君子,他常常摆出一副慈善而猥亵的面孔,老在我面前摇头晃脑,说,从刀法看人品,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中国人。妈的!真不知是夸我还是损我,恨不得飞起身给他两刀,明明白白告诉他中国男儿个个顶天立地,中国女子个个娇美贤惠,羡慕死他都有。哎,若不是孔爷爷教导咱们要尊师重道,咱非得踹他两脚,让这老家伙从井上掉到井下,像小学课文里的青蛙那样,呆在井里一辈子。
车入离北,阳光牵着风儿奔跑在我耳畔,飘逸我的头发,蛤蟆镜外的世界,红黄一片。再有两三公里,就是我的目的地,彼岸河北。
彼岸河,也有人叫她茶糜河,因大河南岸的茶靡花和北岸的彼岸花而得名。每年,百花尽谢的之后,大河南岸的茶靡花才缓缓开放,开到最白最白的时候,北岸的彼岸花披着血红的外衣姗姗来迟,于是在诺城便有了这样的句子,说:彼岸花开,花开到茶靡,花事了。
相传,在诸神时代,这里原本叫界河。
以界河为界,北边是火族、南边是雪国,数千年里纷争不断,仇杀,战争,诅咒从未停止。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雪国一位名叫荼蘼的姑娘和火族的王子彼岸相爱了。最先得到这个消息的是雪国的人民,他们愤怒了,杀死了这位美丽的姑娘,还把她善良的灵魂抛弃在界河南岸,雪国大祭司顺应民意,敕永恒的诅咒,让风雪永远锁冻荼蘼的灵魂。
彼岸得知这个消息后,悲伤不止,每日到河的北岸祭奠思念他心爱的女子,在某一日,他以界河起誓,娶死去的荼蘼为自己的妻子,永恒不变,然后纵身跳进滚滚的界河,随妻子的爱恋而去。也是在那个瞬间,河南岸开满了像爱情一样洁白坚贞的荼蘼花,不久之后界河北岸又开满了像爱情一般火红热情的彼岸花。
终于,两个邦族被他们死了都要爱的情节所感动,于是改界河为彼岸河,化干戈为玉帛。
车快到彼岸河的时候,首先看见的是河北岸的天秤阁,天秤阁原本叫也天秤楼,因楼的建筑设计是借鉴日本的连接式天守阁,故被诺城人取名天秤阁。
波斯神话里记载,审判者拉什努有一把度量善恶的秤,名曰:天秤。不论是人是神还是魔,死之后的灵魂皆会被天秤测量一遍,善重上天堂,恶重下地狱。而且,打一看,天秤阁的外貌还真就犹如是一把横于离山之下的天秤,所以诺城人就坚信,这天秤阁就是拉什努扔在诺城的一把秤,为的是告诫人们多从善少作恶。
天秤阁高约35米,加上泥石夯砌的座基,整个建筑约有四十多米高,外五内三层,洁白的墙壁、青黑的琉璃瓦,还有那设计精妙的唐破风,让你不管从任何一面看,那威严都能震慑你心底的鬼祟。
天秤阁的顶层悬挂的一口青铜古钟和一根根肥实的木头钟锺,岁末,敲钟人便会沿着外层狭窄的楼梯,借着昏暗的灯光,更上一层。除夕,木头要撞击铜钟十二下,刹时间,浑厚的钟声便终止恶人的美梦,明天,将是洒满阳光的年初一,善良和幸福的开始。
严叔呢,我不知道他的灵魂是否也要在这里过秤。
天秤阁的旁边,有一座大大的七孔桥,连接着彼岸河南北,桥的每边都有二十二根一米高的铁桩,铁桩之间用大大的铁链锁住,貌似桥的护栏。桥的两头各有一根两米多高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那一段亦悲壮亦浪漫的传说。因为这桥既是火族与雪国战争的唯一通道,又是连接彼岸和荼蘼的爱情之路,所以在许多个世纪以前,这桥就被取名:二元桥——即善恶共存之桥。
天秤阁就屹立在桥之北很多年,多少年?没有准确的历史,只有坚固的传说。不论你信或不信,诺城人却从不怀疑,这就是审判者的天秤。因为刻在顶层,那青铜钟上的四个书写很奇怪的汉字便是佐证,除了神,谁能有如此至善的胸襟——灵魂等于。
桥之北是一条日式建筑风格的街道,名曰:彼岸河北。彼岸河北连接着老离北镇,也叫春与秋路,因为公路两边的人行道上,左边满是樱树右边种着枫树。春始,樱花如舞;秋末,枫叶瑟瑟。
阳关照耀过往,日式的悲凉,隐隐。
小野馆,车停靠。
小野馆的楼下,里面摆放着各色的日本冷兵器,售卖的全是未开锋的工艺品。见有车停在店门口,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小姑娘从店里走出来,一身和服打扮,估计是店里的售货员。她走到我面前,双手抱膝,礼貌的微微点一下腰,对我说:“对不起先生,这儿是不能停车的,要不你再往前一千米,那儿有一个停车场,这会儿应该还有车位。”
我说:“滨崎佐佐卫呢,他不说在等我吗,你把他喊来。”说完,见小姑娘表情木讷,我又说:“算了,你还是先把你老板叫来得了。”
“哦!”她顿时吃惊一叫,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说:“你是文公子吧,小野君和他朋友已经在二楼道场里等你很久了,请跟我来,我这就带你上去。”
我把钥匙丢给她,说:“找个人把我的车停好。”
初次见面,小野穿着黑色的和服,白布卦,二齿木屐,中等个儿,三十岁左右,面善。
“初次见面,”滨崎佐佐卫介绍:“文不燕,我在中国最好的朋友,井上先生最为称赞的中国人,先生甚至认为不燕君在剑术上的成就可以超越他的所有学生。小野俊夫,我的学长,也是我最尊敬的一个兄长,我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小野兄长对剑道文化,绘画音律,还有你们中国的诗词歌赋都有很深的造诣。”等佐佐卫介绍完毕,小野俊夫向我三十度角鞠躬,我回礼,他说,在下小野俊夫,请多关照。我说,文不燕。
再加三言两语之后,我和滨崎换上装备,扛起竹刀,入道场。道场有点小,但竖立在玻璃框里的四个黑字却很大——剑禅一如。我搞不懂。
礼毕,刺杀,惨败。取下面具我也是满头大汗,滨崎佐佐卫笑着说:“看来不燕君花了不少功夫,进步如此之快,有几剑几乎刺中我。”
我说:“休息一会,继续。”
“说真的,”他说:“这正是鄙人喜欢与阁下交往的原因。大和名族的武士道精髓,首先就是勇气,敢于和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比剑。我想,如果阁下是一个日本人,那一定是十分优秀的。”
妈的,我想,这是人说的话吗,有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简直越想越生气,我说:“难道我是中国人就不十分优秀了吗?你说的这种什么精神咱中国也有,称之为亮剑,比你们的武士道精神还要早不知多少年呢。”
见我脸色不悦,站在一旁的小野俊夫说:“二位不如到茶室一坐,改日再约时间练习如何。”
戴上面具,我说:“继续。”
结果——我努力的想赢他,心想,哪怕砍他一刀也解恨,可偏偏刀刀空虚,我反而被刺得体无完肤,身心俱伤。脱掉装备,听佐佐卫在我一旁说着一些虚情假意的话,什么努力,什么进步,恨得我直咬牙根,暗暗发誓,小爷我总有一天会赢他。此时,小野俊夫也已经换好衣服,短袖白衬衣,浅蓝色牛仔裤,白皮休闲鞋,走出房间,他说:“走吧。”
我,滨崎,小野,小野驾车,沿着彼岸河行驶,小野俊夫说画展在法老当。
法老当,离北区最热闹的一个街区,街头,流浪的歌手、吉普赛的舞娘、失意的魔术师、还有穷得叮当响的画家,总之各色艺人,耍蛇的耍猴的耍鹦鹉的,惹得这里常年人流不息。这里的建筑大多分上下两个部分,下面是店铺或者楼房,住人;楼上面的建筑一般用于装饰,且统一模仿古埃及的宫殿或者神庙,包括狮身人和金字塔,所以诺城人总说,在法老当,楼下住的是人,而楼上却住着传说。
法老当之所以叫法老当是因为,那些世代生长在这里的人总认为自己是古埃及人的后裔,不但如此,他们还荒谬的认为炎黄二帝里的黄帝也是古埃及人。
相传,古埃及一个下野的法老,带着一支依然忠心于他的民众,跌跌撞撞来到这里并定居此地,多年后,法老死了,他的民众感怀他的恩德,用亡灵书使他的灵魂复活,法老的灵魂复活后,就在法老当的一个极大的池塘——法老塘旁边,建了一座堪比神殿一样壮观的当铺,且放出豪言神话:可典当你的一切,也可换世间万物。
所以,在法老当的人心中,法老塘既是传说也是信仰。
荼蘼花那凉凉的芳香,依附湿润的河风,时不时从车窗外溜进车里,滨崎问,是否花期将尽,我与小野答,然。
一路上,河水平缓流淌,犹如静止一般,所以彼岸河也叫彼岸湖,为诺城五湖之一。传说这里的水流原本翻滚不止,但就在彼岸王子跳进界河的那一瞬间,河水突然平缓如湖水。
我说:“既然小野君的绘画那么厉害,何不作一幅让滨崎君带回日本送给井上先生。”
“不燕君谬赞了,”小野俊夫说:“在下并不会作画,对于绘画,在下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所以便大约了解一些,包括剑道,音律,诗词歌赋,我也只是勉强看看,听一下,简单说几句自己的看法罢了。”
我点头,故意恍然大悟之态,说:“哦,原来阁下是评论家。”
他说:“评论尚且谈不上,大家的称谓就更不敢当了。”
“这肯定是小野君的谦虚,”一旁的滨崎接过话茬,说:“在滨崎看来,莫说大家,就是大师的称号阁下也当之无愧。”
听到如此抬举的话,小野俊夫笑而不语,脸色淡定。我说:“那么说小野君从没练过剑?”
小野俊夫回答:“儿时曾学习过几个月,后因种种原因放弃了。”
我说:“这样一来阁下且不是很遗憾?”
他回答:“原来也知道自己没天赋,何必一味强求呢,既苦了自己,也辱没了剑道,还不如早早放弃,找一些合适自己的东西学习。”
跟日本子说话原本就不舒坦,因为你需要装B知道吧,装得很有礼貌的样子,在加上突然被他这含沙射影的骂我辱没了剑道,心中的郁闷和压抑便瞬间hold不住,于是也顾不得什么国体人体了,我酸辣辣的反击说:“是,大师嘛,自然一语就能点中要害。可老子偏偏什么都好,就一个缺点,爱他妈认死理儿,反正不辱没也辱没了。以后尽量不在大师眼前献丑就是了,你老人家权当眼不见为净吧。”
“不燕君这话是?”小野俊夫被我这狂傲不堪的话说得,一时差点没有转过弯,满脸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略作思索后,方才说:“只怨在下一心想着那幅画,却不想因言语不当而令不燕君误会,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作答,并非有意中伤,还望不要耿怀于心。”
“画,什么画?”不知是转移话题还是真的被话题吸引,滨崎接过话茬,这样问了小野一句。
接着,小野顺理成章的继续这个话题,说:“是前不久发生在摩天崖的事,后来那个发现尸体的人便很快作了一幅画,据说这个画展就是他办的,估计他是想用于警示活着的人吧。加之死者与在下也曾有几面之缘,今年的四月五月,他到我的店里说要买一把用作装潢的古兵器,当时正好我在,他就多跟我聊了一会儿剑道,从他的说话和对剑道的认识,在下认为他虽然仁义但却过于懦弱。其实之前就听说过他,姓严,曾也是诺城极有影响的门户,后来不知因何就败落了。他好像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妻子或者女儿,总之,哎,我就是一心想着那幅画,希望能一睹为快,不曾想惹恼了不燕君,不燕君,万望不要误解我。”
被他这么一说,我的大脑不自觉的翻开记忆,想着重新去审阅严叔。不,我肯定,严叔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勇敢善良正直,一直都是!
法老当,在法老广场旁边的一个停车场,我们下车,看着广场尽头,那座貌似古埃及神殿,传说可换世间一切的法老当铺,便是这整个街区的标致,也是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小野俊夫长长的叹息一声,说,终于有幸一睹庐山真面目,算算他来诺城的时间已有五年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里的大门敞开。听到他这么长叹,我想对他说,你丫算幸运的了,我在这儿生活了十几年,今儿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门居然开了。
法老广场,就是原先的那个池塘,诺城人在池塘之上铺了两层透明的玻璃砖,玻璃砖与玻璃砖之间的夹层安装上绚丽却不刺眼的灯光,再把池塘与彼岸河连接,站在法老广场,白天你的脚下是自由的鱼儿,夜里,你的脚下,脚底生辉。所以,每到傍晚,法老当所有喜欢广场舞的大爷大妈就会聚集在这里,然后,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法老塘,谁也不知道她在孤独者梵高的笔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印象派画儿,梵高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只知道这儿有诺城最美最自由的露天酒吧,就在广场和当铺的右侧。晴朗的夏天,昏黑的星空下,鱼儿潜藏于绚丽的舞步下,河风偶尔从远处吹来一点凉,从法老当宽敞走廊的边缘开始,沿玻璃广场右侧,摆满了木制的高脚桌凳。光滑的清水漆桌凳,穿插在一株株铁树与一尊尊雕塑之间。整个酒吧的中心段,有一座浮雕着凯撒大帝和埃及艳后故事的喷泉,往往被会夜里那五颜六色的灯光和激情如荼的音乐掩盖得失去了历史的精彩。所以,总有人说,法老塘的美,酒醉千年传说,幸福不死。
踩着玻璃砖,一步一步,踏着对这个传说中的当铺那充满未知的期待,小野俊夫开始不停的在烈日下暴晒他对绘画的造诣,乔拓、米勒、达芬奇、他说他比较喜欢法国的那个共产党员毕加索,佐佐卫似懂非懂的听,突然,他问道:“那么,这里到底叫什么?一会儿法老当一会儿法老塘,能不能有个准确的名字。”
“我们脚下踩的叫法老广场,”随着滨崎的问题,小野开始细细为他解释,他说:“不过在这个玻璃广场还没建之前叫法老塘。我们眼前的这个貌似神殿的建筑叫法老当,传说是法老复活的灵魂开的当铺,据说可用你的一切,换取世间的一切,因为这里是整个街区的精魂,所以人们把这个街区也取名法老当。至于右侧的露天酒吧,似乎没有名字,我平时和朋友相约来这里喝酒,一般就说去法老塘,大家便都能明白。我估计,法老当、广场和酒吧这一片,人们应该统一称作法老塘。具体的怎么回事,可能不燕君更清楚一些。”
听小野说完,我接嘴,答:“差不多吧,这一片就叫法老塘,为的是区别法老当街区和法老当铺,因为这块儿只有这一个酒吧,所以店老板便没有单独为酒吧取名。”
法老当,贴着紫色铜板刻画着有关美尼斯传说的大门,今天,第一次打开了。记得孩童时代,曾无数次对法老当的里面产生过无尽的臆想,可每次从门缝里看去,空旷、幽暗、似乎一无所有。
在二十四步的阶梯之上,法老当的壮丽和威严使人不由自主的徒添一种敬畏感。台阶分三节,每节八步,用红砖铺砌而成,干净的长不出青苔。屋顶有一只大大的雄鹰雕塑,乌黑,眼光尖锐而神秘,似乎是在搜索法老王刻在金字塔顶那永恒的权力与阴谋,沿红砖而上,站在T形走廊前面的是两尊古埃及王宫卫士的金桐塑像,几乎和走廊一样高,竖立在左右,不理尘埃与历史的骚扰,金光闪闪。走廊由十六根巨大的圆柱支撑,泥红色的圆柱泥红色的梦,支撑着梦中人飘渺的欲望。圆柱的下边是水蓝色的地板,光亮平坦,似尼罗河远去的水面。在大门左右,暗红的墙壁上,微凹着四扇蠡贝窗,晶莹剔透的蚌贝镶嵌在小格子的混泥土窗户上,每一片贝壳又精雕着彩色的历史故事,就犹如双鱼座多梦而复杂的心思,坚强、善良、亦脆弱。
带着诸多臆想与期盼,一脚迈进法老当的大门,首先看见的是离大门约有四五公尺,用莎草纸做的屏风,上面的象形文字与古埃及图画正好合成一部简约的亡灵书,古埃及神话里说亡灵书可以复活往生者的灵魂。屏风的右下角,有一行小篆,写着这样一句话:亡灵复活,悲伤亦复活。
绕过屏风,正前方的墙壁上,一副大大的浮雕,太阳神‘拉’永恒的光芒,照耀着古埃及子民无尽的财富与梦想。左右白色的墙上,挂满了展览的画,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天花板,间隔于它们之间的是十几根大大的白色柱子,白得那么锥眼,白得有点绝望。
我忍不住重新戴上挂在衣领的太阳镜,白哗哗的大厅突然多了一点希望的颜色,橘红。
跑来参加画展的人很多,有好些应该是严叔生前的朋友,脸上披着哀思与严肃,假装很惋惜的讨论着严叔的事情。也有一些小年轻,拽着某个小女子,一边搂着杨柳腰,一边表情很艺术的观看墙壁上的画,嘴里一个劲儿的款天阔地,说自己其实很有艺术家的潜质。还有许多老人,外国人,或说说中国的诗赋或说说伦敦的天气。
在一幅被玻璃框架装裱的很精细的画旁,小野俊夫停住了脚步,这画看上去像是倒过几道手的地摊货,不怎么值钱,可他却对此特别钟情,久不肯离开。画面是一个满脸皱纹,露着灿烂笑容的乡下老头,老人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娃,估计是老人的小孙孙,小孙子穿着红肚兜,露着小鸡鸡,牵着爷爷粗糙的大手一摇一晃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脸天真无邪。他们的身后是一片的村庄,庄子极其破落,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看了一会儿,他说:“不完全懂,似乎要表现一种希望又好像是内心的思念。”
正此时,一小青年牵着一个姑娘从我们身边走过,说了一句特找抽的话,此话一出顿时吸引小野和很多正在观赏绘画艺术的眼球,他说:“哇,你看你看,还有小鸡鸡,也不知是哪个鳖画的,他妈一准儿是认为自个儿就是米开朗基罗,想创造一个大卫第二,可偏偏这厮功底太薄,为人又十分虚伪,好了,一不小心,居然把鸟儿画小了,哈哈哈……”
女孩羞涩一笑:“米开朗基罗是谁呀?”
六 5(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