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校场上,200余人的军伍排了四列,由两个老军带着,在做那行军的训练。郭洪军道:“这两个老军都是我这里的老人,俱都残疾了,不能出阵,平日里负责这营伍的训练,也都是有一手功夫的,那个瘸了腿的叫田灿,那个残了胳膊的叫狄雀。”郭解道:“我兄果然与他人不同那,别的营伍视这老军为废物,却不知道这老军的经验最是难得呢。”
却见那四列行伍之中有十几个巡官不停的巡看,若有那喧哗的,慢了步伐,不尊号令的便会扯了出来教训一番,再令其回队列,郭解见被特训中人也有自己的徒弟,不由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又见前面领队的教头比划了一个手势,郭洪军道:“这是要后队蹲下,做警惕的态势。”郭解见后队果然都随之蹲下,只是不太整齐,颇为混乱,有不少人竟未能理解,依旧行军, 撞翻了前面的人,便被巡官拉了出来,先挨了几下军棍,训斥了一番,才令其归队。教头候了一会,又做了个继续行军的手势,后队又乱了一会,便都起来继续行军。
郭解问道:“做这警惕态势又有何用?”郭洪军道:“我这军通常是做游击偷袭的战法,搜索前进,警惕敌踪最是紧要,便是这次出战,鞑子势大,不能力敌,总是要寻其薄弱攻击,一旦得手便要速战速决。这警惕态势便是要全军动作如一,悄无声息,不能被敌察觉方可。”郭解点头称是。
见这一个时辰内便只是这样枯燥的行军,警惕训练,间或还有向两侧卧倒的军令下达,渐渐的行伍便没有嘴开始的混乱之态了,行动间也有些像模像样了。训练完这一项,便传令下来休息一炷香时辰,便有妇女送水过来。郭解的女儿郭秀见父亲也在,便走了过来抱怨道:“阿爹,女儿不愿意同这些小子们一起做这没用之事。”郭解正要训斥,郭洪军开口问道:“郭大侠,这便是你女儿吗?为何不早说,何苦让贵千金受这罪呢。”郭解道:“这是我女儿郭秀,是我亡妻遗女,平日里娇宠惯了,大哥勿怪。”郭洪军心道:“我还以为是阿蓉的亲女呢,还道这女儿怎么这么大了,原来是继女。”郭解训斥女儿道:“你平日里不总是说要杀鞑子吗,怎么连这点苦都受不了,又如何能上得阵。”郭洪军忙劝解道:“郭大侠过于严苛了,这一个女孩家总不好和这些混小子们摸爬滚打的,便留在你身边跟着看看好了,想来这孩子也是聪明的,一看便能知呢。却不知你这女儿多大了?可许了人家?”郭解道:“我这女儿今年18了,去年嫁的人,这女婿也在这营中。”说完便指给郭洪军看。郭洪军看了道:“果然一表人才,与令爱正是相配呢。”郭解也不远让郭秀同那些男兵做那蹲下,爬起的不雅的训练,便不再说,郭秀就留在了郭解身边不再参与训练。
一炷香过后,中军集合,教头又带众军行了几圈,见队伍还算整齐严肃,还觉满意,又令大家卧倒在地,便不再搭理,两个教头凑道一边去喝茶水了,众军便趴在地上,也不知道该如何,便又人耐不住凑耳说话,或是抬头四处巡看,便被巡军捉住一顿棍子好打,然后又令趴下。郭秀看到不住的吐舌头道:“幸好我及时出来,若要也这样趴下,岂不羞死了。”郭洪军解释道:“我军经常在山林中潜伏,便是一点声息都不能去,即便有尿,便要尿在裤里也不能动的!”郭秀听了未免脸红,郭解却不住的赞叹点头。
趴了好一会,教头过来下令起身,这众人早都趴麻了,稀稀拉拉的起来,交头接耳的也多了起来。教头一看训的不够,便又命众人继续趴着吧,众人无奈,只得又趴下,也不敢再说话。教头候了一会,便又命令起身,这次稍好点,没人再敢说话,不过依旧稀稀拉拉的,教头便又命趴下。郭秀看了嘟囔道:“哪有这么折腾人的,阿爹,你让琦哥也出来别受这罪了。”但被郭解严厉的瞪了一眼后便不敢再说了。却看那教头折腾了好几回,方才满意,又开始行军,这回是几个教程混合来训,也是颇为折腾人的。待训了一个时辰,便近午了,宣令解散,却有不许众人放羊,排队出了校场,便不管了。
郭洪军便与郭解道:“这上午便是如此了,食过午食休息半个时辰便还要巡,郭大侠还要继续瞧看吗?”郭解道:“正有此愿呢,郭大哥若有事便自去办去,不用管我。”郭洪军道:“我没什么事,平时的事情都是瞎子和崔猴去做的,不用我管,正好我们一起吃饭,我把我儿子们介绍与你认识!”
进了食棚,见都是一流水的长条桌,长条凳。郭洪军领郭解到一水槽处,见水槽上方一排粗大的竹筒,每隔一个人的位置便支出一根略细的竹筒。郭洪军拔掉这略细的竹筒,竹筒中便流出水来,郭洪军示意净过手,郭解也照模照样的做了,再把堵塞堵在竹筒出口。郭解叹道:“果然有趣,我倒是头次见过这样的取水之法,这竹筒的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吗?”郭洪军道:“那么大的工程我这里哪有能力做,我以前在宜城的时候倒是这么做过,那时还用水车取水呢。这里不过是建了高台,上面又建了一个大型的水箱,靠人力担来水,再用辘轳摇上去,待水面高过这竹筒的饮水管,这水往下流,自然就取来水了。”郭解道:“虽然简单,但用心却是极巧的,却不知道这样做有何好处?”郭洪军道:“我大哥说,这人手上有看不到的虫子,若不用水冲洗掉,吃到肚里便会害病呢。”郭解道:“我也曾听法师讲过,佛说,一钵水中,八万四千虫,想来这手上,土中的虫更多呢!”郭秀接道:“既然水中也有这许多虫,为何人吃了倒没事呢?”郭洪军道:“我也不知道呢,但我军中但有机会便是烧热水吃的,想来这虫便被杀死了。”郭秀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进食的时候,有巡官们带着新人们排对打饭,不过是稀粥,杂粮饼,咸菜,每人半个鸡蛋,还有带油花的肉汤,只是找不到一块肉。食棚里的师傅都是些妇女。有几个郭洪军营中的新兵便都喊声几娘的,然后领了饭,也有被这些食娘连声叮嘱的。郭洪军道:“这都是我军的眷属,在这里帮工。”郭洪军与郭解对面坐了,自有妇女送上饭来,也是一样的吃食。郭洪军道:“我这里简陋你莫要嫌弃。”郭解却道:“你这里不错了,还有熟蛋油汤,这干粮米粥也是管饱吗?”郭洪军道:“管饱,只有鸡蛋是有数的,现在被围城,也没地买去。肉更是吃不起了。”郭解道:“这已经难得了,别的军中我也见过,都是面有菜色的,能吃个半饱就不错了。”郭洪军笑道:“那也不一样,我这里是没饷的,这银子都是军里共用,每月支出都要报账,贴到这食棚的。”郭解叹道:“这还真是头次见呢!你这虽然没饷,竟好过那些有饷的,想来那些饷不知道到了那里去了。”
这时来一众少年,见了郭洪军都称呼大爹。郭洪军道:“这便都是我的儿子,他们亲爹大都战死了,是在我军中养大的,有几个亲娘也没了,是寄养在别的女人家,军里出抚恤的!”说完又命这些少年向郭解问好,命他们做在旁边一同吃饭。郭解叹道:“看到这些孩子便知道我族还是有希望的,将来赶走鞑子便是靠他们了。这些孩子们可都结亲了?”郭洪军道:“我回来也没几日,便是这些天都与他们配了亲,凡是入我军的,均要与他们配亲,好与他们留下后人,这兵凶战危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又拍着坐在身边的一个俊俏的小伙子道:“这便是我的大儿子,他娘是与我搭伙的,叫做孙成。”又指着旁边有个腼腆的小伙子说道:“这是我二儿子,他娘也是和我搭伙的,叫做赵括。”
郭秀在一旁问道:“郭大叔,你有几个老婆啊!”郭解忙说道:“阿秀,怎么能问这么无礼的东西。”郭洪军哈哈笑道:“无妨,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便说:“现在与我搭伙的有三个!都是我军中的寡妇,每个人都有好几个儿女的,只是没一个是我的种,这孙成他娘生了十个孩子,便只留下了四个,孙成的大哥是前年战没的。”郭解敬道:“竟是满门的忠烈。”郭解又问道:“郭大哥可有子嗣?”郭洪军道:“也有过,不过都失陷敌境了,死活也不知道呢!”郭解道:“可惜,想来上天也要眷顾忠良,我兄不必过虑了。”吃过午食,食棚里又提供茶水,饮罢茶,说了会话便到下午的集训时间了。
这下午的操练竟又不同,除了温习上午的课程,又增添了越障,走原木,竟比上午有趣多了,连郭秀见了也想去玩下,却被郭解喝住了,不让她去捣乱。郭秀便撅起了嘴,郭洪军心道:“这明明还是个孩子吗,那里象嫁了人的。”
练过了越障便有车拉着弓箭过来,发了下去,却原来是要训练射箭!这射箭大家都会,但射的好的便不多了!却见这营伍中的训练法又是不同,竟是5到10人一组,集火训练,这靶子竟是铺在地上的,以一个靶子上立着的箭的数目为准立者多为胜,便可提早歇息。郭解问:“这又是为何?”郭洪军道:“这鞑子甲械精良,都是着甲的,一个人射他难以命中要害,而这集火射击,便命中要害的机会大多了!且我军均以伏击,偷袭,阻击为住,所以这集火射击尤为重要。”郭解问:“为何这靶子是铺在地上的呢?”郭洪军道:“这是特为这次出战琢磨出来的,这次我是要夜晚接战,这晚上也看不清人影,只须划定区域源源不绝的把箭覆盖过去,让敌军立不住脚便可,至于那精准的射击自有老军负责,这些新丁水平太差,这几天的功夫也不足,一时也训不出来什么,就想了这么一个简便的法子。”郭解又问:“就不短兵相接吗?”郭洪军道:“很少短兵,这鞑子训练有素,孔武有力,短兵占不得便宜, 即便我众敌寡时,短兵相接损失也是颇大的,我军人少,损失不起。”郭解问道:“这鞑子这么厉害吗?”郭洪军道:“正是如此呢,这真鞑里面,任意一人都可与我放对呢。”郭解听了未免忧心。
郭秀一眼看到午时认识的俊俏少年孙成与自己的相公分在一组,未免便多看了两眼,见这孙成竟射的颇准呢,而自己的相公平日里很少射箭,竟差出了很多。不免赞道:“郭大叔,你这儿子竟是箭术如此精湛呢。”郭洪军浑不在意的道:“他们从小便是在战火中长大,平日里玩伴之间的游戏也是两军对垒,偷袭厮杀,稍大点便随这些老军舞枪弄棒,射箭打猎,自是熟悉,原本不用训的,只是要他们来是带带这些新军的。”郭解听了兴奋道:“这便是西府军的制度了,军中子弟从小便不离鞍马,若是这样的子弟得军十万,又何惧鞑子呢。”郭洪军摇头道:“十万也是不够的?”郭解不解的问道:“为何不够呢?”郭洪军道:“我军中的老人比他们要强多了,但若遇到同等数量的鞑子,我是不敢对冲的,没什么胜机。”郭解听了气沮道:“郭大哥未免将鞑子看的过高了。”郭洪军叹道:“这都是血的教训得来的经验呢。这鞑子打小便长在马背上,稍大了便要独身去杀只野狼,取得狼牙方能证明成人了,如此残酷的成长环境不是我们这些汉人孩儿可比的。”郭解长叹道:“若是如此,我们何时得以驱逐这些鞑子,恢复我汉家河山呢?”郭洪军迷茫道:“我也不知呢,只是活得一日,便要与鞑子斗上一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