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雪片纹路奇异,却又毫无瑕疵可寻,转眼之间,便在楚钧天的衣袖上缓缓化开,最终消失无踪。
“哈哈哈哈,楚大哥可真是越老越生性顽劣,这雁过拔毛虽说很形象,不过要造就如此规模的落毛景观,得多少只大雁飞过才够。”耿姓中年人一时失笑,朗声调侃道。
“哈哈,先莫提拔毛之事,如此雪日,岂能无酒。难得兄弟你过来看我,今夜若不陪我喝个酩酊大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楚钧天却不以为意,他本就为生性洒脱之人,一言一行,自然皆是随心而动。
“小弟的酒量虽然不行,不过只要楚大哥高兴,那是不论如何,都必须喝他个天昏地暗的。”耿姓中年人似也兴致极高,不加推辞便一口应承下来。
“我知道老弟你喜欢以鳊鱼下酒,只是现在这种天气,鲜鱼可不太好找。而你我脚下的水池里,也只有几尾细瘦的鲦鱼,恐怕不合你的胃口啊。”楚钧天目中含笑,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道。
“无鱼又何妨,只要有好酒就行。”耿姓锦袍人大刺刺一挥袖,说话之际,显得极为轻松随意。
“哈哈,兄弟是个实在人,其实若真要找几尾鲜鱼,也并无什么难处。如今门外的大江冰封已久,正合适冰钓,不如你我二人,乘兴出去钓上几尾?”楚钧天心念一动,忽然开口提议道。
“冰钓?”耿姓中年人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看漫天飘飞的雪花,接着又有些疑惑地说道:“以你我的功力,这点风雪倒也不算什么,只是嫂子她,会放心让大哥你冒雪出去钓鱼吗?”
“这自家门口的,又能有什么事情?既然你也想去,那咱们便去,若是能钓上几尾大鱼,今晚就有口福了。”楚钧天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忽地转身,对站在中央厢房门口那个中年少妇喊道:“晓梦,我与耿老弟出去钓会儿鱼,你让小翠和李婶准备一些酒菜,等我们回来一起喝上几杯。”
那墨裙少妇听到喊声,倒也没有多说,只是大声叮嘱道:“天哥,这么大雪的,出门可得小心一些,记着要在天黑之前回来。”
“知道了,”楚钧天好似耐不住墨裙少妇的絮絮叨叨,赶紧一声答应,接着又朝最西侧的一间厢房喊道:“王伯,麻烦您帮我取两套钓具来,要适合冰上用的那种。”
“嫂子她对楚大哥,可真是关心得紧呐。”看着楚钧天的动作,耿姓锦袍人忍不住再次发笑,又是不失羡慕地感慨起来。
在两人的话又说了没几句,从最西侧的一间小屋里,便已经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了一个白发老者。
这被称为王伯的老者,却是个驼子,弯曲的脊背高高拱起,看着如同晒干的河虾,连走起路来的样子,也像是大病初愈般地有气无力。而此刻他的左右双手,已经拿了一堆冰上钓鱼的用具。
两根由老竹制成的钓竿,一只竹篓,一个装着饵料和冰凿子、铁锤等工具的布袋。
驼背老者来到亭子下方,将手中的东西一件件放在地上。摆放完毕后,他又伸出右手食指,开始把地上的东西都仔细清点一遍,仿佛怕落下了什么似的。
“鱼竿,竹篓,冰凿……”
驼背老者的动作始终缓慢,干瘦的手指点过地上的物事,每点到一样,口中就嘀咕一声。
“香饵……”老者数到此处时,右手食指便猛地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抬头对着竹亭低声说道:“呃……蓑衣不见了……唉,瞧我这记性差的。老爷你稍等会儿,我再去拿两件蓑衣来。”
驼背老者又一摇三晃地转过身,准备往西侧的小屋走去,举手投足之间,犹如老龟在石滩漫步一般。
“啊,王伯,不用了,这点小雪不碍事的。我和耿老弟二人,稍微钓一会儿就回来了,不穿蓑衣也无妨。”楚钧天对着老者背影,赶紧出声叫道。
“唔——”驼背老者有些沉闷地应了一声,也不曾回头,继续弓着背,不紧不慢地往西侧小屋走去。
“炳文,我们走吧。”楚钧天招呼上身侧的耿姓锦袍人,随即大步跨出竹亭,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钓竿。他的另一只手,则抓起装着冰凿、铁锤等物的布袋子,信手丢进竹篓里,接着又将竹篓也拎在了手中。
耿姓中年人紧随楚钧天之后,捡起地上的另一根钓竿,扛在了自己的肩上,接着朗声笑道:“楚大哥,今天这一幕,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的,确实已很久没跟你一起钓鱼了。”楚钧天也笑道。
“吱呀——”
伴着一阵低沉的声响,在高大石墙的南端,厚实的木门缓缓打开,楚耿二人顶着风雪,阔步走出了门外。
“楚大哥,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你的身手,还像不像当初那样利索。不如咱俩比一比,看谁先赶到江边,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