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渐渐来了。西沉的太阳给整个天空铺上了美丽的颜色。我和林萧萧说了好多属于我们女孩的话,杨小湖一直在和林爸爸玩游戏机。我妈妈和李阿姨学做鱼。晚饭交给了我爸爸,虽然他曾经用洗洁精炒过鸡蛋,让我感觉到玩得就是心跳,但是我们还是决定给相信他,给他一个机会。
他晚上要给我们做大餐,做西餐,做牛排。杨希希说这是天方夜谭,她已经准备好了带我们全部下馆子。陈小明不服气,他现在正去菜市场买菜。可是却空着手回来。
他遇到了刘胖子的爸爸妈妈正在菜市场打刘胖子。刘胖子的爸爸追着刘胖子打,边打边骂“养你有什么用!养你不如养头猪!还能卖点钱!养你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没去阻止吗?”我问陈小明。
“没有。我有什么资格去阻止他们打自己的儿子呢?”
“虽然他们打得是自己的儿子,但是那不是他们买回来的商品。虽然那个儿子是他们两个人生出来的,可是也不能践踏作为人的最基本的尊严。”杨希希说,“这就是拒绝家庭暴力的原因。即使你有能力去生一个孩子,但是你也仅仅是通过一个简单的行为有了这么个孩子。你并不是他的制造者,你要感谢自己生而为人有这项功能。生而为人,要有人的尊严。”
“你觉得,让一个孩子知道他的父母打他是不对的;还是让一个孩子感觉父母打自己也是爱自己的好一些呢?”陈小明问杨希希。
“那就看着他一直被追打被骂猪狗吗?就算是猪狗被打了也会咬人也会着急。”杨希希说。
“我们刚刚数学考试,刘胖子还是没有考上80分,这大概就是原因吧。”杨小湖说。
“就因为考不了80分就打孩子吗?”杨希希说。
“我只要考不了100分就会被数落啊”,杨小湖一脸的无所谓,“只要考不到100分,就会被数落。看多少分,97,98,说几句就算了。如果我考到92、89分,我就只能躲在爷爷家不回家,这样我就不用挨打了。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回家后还是要被教训两下。”
那天晚上从林萧萧家回来后,心情很糟糕。我很早就睡了,并且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了刘胖子。
那天刘胖子的父母提前收了摊。他们回到家。刘胖子挨了打,他被锁在了自己的卧室里不许吃晚饭,要写检查。他爸爸就着猪头肉喝了好多酒,不停叹气。而他的妈妈不停哭泣大喊,说:“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我的命好苦啊!辛辛苦苦培养了半天,以后也是个卖菜的料啊!”
我看见刘胖子不停地抹着眼泪,那他那只铅笔头在作业本上写下: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让你们受苦了。我把你们的钱全都吃了。我是个不争气的儿子。我让你们丢人了。可是我活得好累好不开心,我真得活得好累,每天都特别害怕。对不起。爸爸妈妈,在我死以后请你们别太难过,你们会难过吗?妈妈,我弄坏了陈大慈的一个新水壶和一个新文具盒,她都没有让我赔,您能替我赔她吗?
爸爸妈妈,我死以后,请你们照顾好自己。别太辛苦了。有好吃的自己多吃点。不用给我攒钱了,你们可以花钱了,买点好东西,出去逛一逛。别太难过,我很好。”
然后刘胖子打开了他卧室的窗子,爬上了阳台。他家住5楼,他跳了下去,血肉模糊。
我在梦中惊醒,大喊杨希希和陈小明。梦中每一个细节都如此真实,好像我就在他的身边。我怕极了。
第二天陈小明送我去上学,我和林萧萧、杨小湖说了自己的梦。他们都感觉太恐怖了。直到在学校里见到了刘胖子,我们三个人才松了一口气。可是那天下午李老师的课全都改成了自习课。因为刘胖子的考试成绩,他被叫家长了。他在老师办公室里,被打完,让当着李老师的面跪下,保证以后好好学习。刘胖子就跪下了,颤抖着满身的肉说保证以后好好学习。
第三天,刘胖子没再来上学。
第十天,刘胖子的妈妈来学校里找到了我,她的头发全都白了,一个胖女人瘦下了半个人。她问我刘胖子弄坏的我的水壶和文具盒是什么样子的,她想赔给我。我说不用了,她说一定要。我问刘胖子呢?她说我儿子生病了,最近不能来学校了。我说祝他早日康复。
我说:“阿姨前几天我爸爸在菜市场遇到了你们打刘胖子,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们夫妻提前收摊,刘叔叔在不停喝酒叹气,而阿姨你在不停哭骂。然后我看见刘胖子被你们关在房间里,他用铅笔写了遗书,说请您在他死后赔偿给我弄坏的文具盒和水壶。接着他就跳楼了,你们家住五楼。”
那女人啊啊啊啊大声叫喊,精神失控。昏倒在了教学楼。
刘胖子的死,这个梦,改变了我的童年。我始终觉得自己是有罪的。
我和杨希希说了这个梦,和陈小明说了这个梦,和林萧萧说了这个梦,和杨小湖说了这个梦。又是为了什么,我不能和刘胖子说这个梦,不能阻止他的死亡呢?从那天开始我对于死亡是如此的好奇,如此的惊奇,如此的想要知道是什么。我甚至想要尝试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是有去而无回。如果没有回头路,那么刘胖子现在又是走在了何处。
如果我和他谈一谈呢?我和他说说这个梦,如果我们几个和他做朋友呢?我以为我是孤独的,却从没注意到,刘胖子才是彻底孤独的。他在这个班级里是一个朋友都没有的。他穿得比林萧萧寒酸多了。林萧萧的衣服至少干净,他永远是那么脏兮兮。
而李老师才是最丑陋的东西。她并不喜欢刘胖子,她每一次叫来他的家长,都是想要告诉他们,你们的孩子我很费心,我特别辛苦,要多送点钱给我。但是他的成绩并没有提高,而是一次又一次在她的挑唆之下,点爆了刘胖子父母的怒火,刘胖子一次又一次地挨打。
如果不是因为李老师,刘胖子不会走上绝路。我想要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