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决搬到我们家的的时候,正好是暑假的第一天,距离上一次雪地里的见面,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他似乎是瘦了一些,精致的面庞更加棱角分明了。那天,窗外下着暴雨,他一个人提着行李箱走进我们家里,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父母对他的冷漠。莫名其妙地,我就是很讨厌父母对他的态度,就像我自从知道大伯带大妈去法国,对陆决直接不管不顾,完全当旁人之后,就开始讨厌大伯是一样的心情。无法言说,但是不可控制。
我调整好笑容,很热情地跑过去帮陆决提箱子,“我来吧,我来吧!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先去换身衣报……,哎呀,衣服还在行李箱里!”我摸着头发,尴尬地一笑,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刻意的向他卖萌。我被自己刚才的行为吓了一跳,心里瞬间被一种强大的恐惧感给笼罩了。因为――人只有在爱情面前才会变的不受控制和后知后觉。
突然,屋外“轰――”的几声响雷,惊的我手一松,行李箱掉下去砸到了脚指头上。“哎哟!”剧烈的疼痛感将我的思绪给拉回了现实。
“没事吧?”陆决好像被我夸张的叫声给吓到了,一把拎开行李箱,蹲下身来检查我的脚。顿时,我全身都僵硬了,心弦像被人猛地一拉,疯狂地颤悠。
“你们在干什么?”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用比我更加夸张的声音喊了一句,像是发生了天崩地裂的大事。
“三婶,”陆决站起来,很礼貌地向我妈问好。他-进门,就被两个女人的叫喊声接连刺激耳膜,一时像有些头疼。不过,他应该也知道这是为什么,毕竟,林家不能再出现第二个林芝星。所以,他只是低着头,傢是无所谓地笑笑。“三婶,我的东西放哪儿?〞
“跟我走。”妈妈瞪了我一眼,我想算是在警告我,然后冷着脸带着陆决去他的房间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脱下袜子给脚趾上药。一边往大脚指上抹红花油,一边警告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姐姐发生那样的事还情有可原,而我巳经有了她的前车之鉴,怎么能再跟她一样,犯同样的傻呢?况且,我……
“哎冴!”我“啪”的一声把药瓶拍在旁边的桌子上,里面的红色药水溅出了一点在桌面上。我激动地跳下椅子,从乱七八糟的床上翻出我的手机,给宋远溪打了一个电活,“我想见你,……,对,就现在……。〞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我换好鞋子就飞速地跑出家门。我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间把自己男朋友都给忘了呢?我们都在一起一年多了,感情一直那么稳定,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为别人心动呢?肯定不会!没错,绝对不会!
我飞快地跑到了约定见面的地点。没想到,宋远溪竟然比我还先到。天上又下起了浙淅沥沥的小雨,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不等他开口说话就踮起脚尖深深地吻住了他。夏天的雨不像春天那样绵软,一滴一滴打得人身上生生地疼,我松开宋远溪只稍稍喘了口气,就又仰头亲了上去,我想在他的身上找到一种感觉――紧张地,刺激地,心跳加速地,爱情的感觉,就像我看到陆决时的感觉。可是,我失败了,我对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只有平淡如水!
宋远溪使劲把我推开了一点,双手按在我的肩上,有些着急地问:“林晓栀,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好跟我说〞
“你说话呀!刚才一接你的电话我就听出来了,肯定是有事儿了。”宋远溪看着我,眉眼间充满了担忧。
“其实没什么事儿,我就是突然间想你了。现在,我要回家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相当麻木。我把宋远溪的双手从我的肩膀上推下去,然后转过身很平静地往回走。但是没走几步,耳后的脚步声,令我还是没忍住情绪失控。“别跟着我!”我回头冲宋远溪吼道。
宋远溪的身体明显一僵,他大概是从来没见过如此失常的我。我冒着雨继续往前走,几乎是三步就踩进了一个水坑,溅了一裤脚的泥水。我能感觉到宋远溪还是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我,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直到现在才明白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之前谈过的恋爱,岂不是都是些家家酒和笑话吗!我一路上昏昏沉沉地回到家,也不管还是白天,换下湿衣,倒头就睡。
原来,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不是“他对你有多好,而是,在你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想到了要对他有多好。”我想到了,可是那个人没有,也幸好他没有!
陆决虽然跟我们住在一起,可基本上就像不存在一样,每天不是在自己房里睡觉,就是出门了不在家。而且他非常讨厌别人随便进去他的房间,即便是打扫卫生也不行,他会把扫帚和撮箕拿进去扫完再送出来。
“那块小小的领地大概就是他在没有家的情况下,仅有的一点安全感了吧。”我靠在门边的墙壁上想。头顶上挂钟滴滴嗒哈的响着,今天晚上爸爸妈妈不会回来吃饭了,我煮了面条想叫他一起出来吃,但是站到了门口却又不敢敲门。我感觉他可能有点讨厌我,因为这么多天以来,他对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要跟我说话,烦!”所以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敲冂,他会不会让我“滚!〞没错,他对我的态度一直就是这么恶劣。
我还站在门边犹豫着。陆决突然就打开门,从里面探出了脑袋。“面条的香味!”他看了我一眼,“去给我端一碗。〞
“还是去餐厅吃吧。”我站在他面前,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清,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反对,乖乖地就往餐厅去了。
我们两个坐在餐桌上闷闷地吃面,他三两下就扒拉完了一碗面,不知道为什么坐在座位上没有动,而且好像还是在盯着我看。我把头低得很低,几乎要埋进面碗里了,想问为什么却又不敢问,心里“怦怦怦”跳得厉害。
“快点!〞
他突然出声,吓得我的手一抖,差点把筷子都掉了。
“快点吃,我等着洗碗。”陆决可能觉得我动作大的有些莫名其妙,一脸无奈地解释。
“不……不用,我会洗碗。”我一也慌慌张张的往嘴里扒面,一边回答他。
陆决不说话了,半眯起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突然一侧身子凑到我面前,一只手扶在我的椅背上,“林晓栀,你怕我?〞
“是……”他离我这么近,我能在他琥珀一般的双瞳中看到自己的剪影。人的眼晴总是会泄露很多秘密,他这样看着我,会不会发现了什么。想到这里,我紧张得都快窒息了,赶紧开口说话,“我只是觉得,你是不是讨厌我?〞
陆决重新在座位上坐好,一脸茫然,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说:“没有什么喜欢讨厌,只是,三叔三婶应该不希望我对你太好。〞
面吃完,我调整了一下情绪,站起来准备收碗,但胳膊却被他一伸手挡住了。“我来!”他从我手里抢过筷子,端过两个碗就走进了厨房,一如既往的霸道。
陆决终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了,我顿时松了口气,一看见他,我心里就会小鹿乱撞,思维都停止了。我走到茶几旁边想倒杯水喝,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陆决刚才说的话,他对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也就是说,我在他眼星啥位置也没有。这一走神,从水壶里倒出来的开水,漫出来流到了我的手上,这可是刚烧开的开水,烫的我手不自觉的一抖,结果半杯水都漾了出来,贴着我的皮肤往下流。我顿时被烫的直跳脚,放下杯子,就开始“啊啊”乱叫。
厨房的水声停了,陆决跑出来,看见我被烫的通红的左手,忙拉着我再往厨房走,他用凉水帮我冲了好一会儿,说:“林晓栀,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我也觉得自己最近非常神经质,但是我发誓,在我发觉我喜欢陆决之前,我真的不是这样的。
陆决拿了一条毛巾,很认真的帮我擦手,冰凉冰凉的感觉非常舒服。他看着我的手,那种眼神在我看来是心疼。其实他对我还是挺好的,我在心里偷偷笑了。
心理学家说,人的骨子里都有一股隐隐的贱性。例如:如果有一个人每天给你一颗糖,但是忽然有一天没给了,你会觉得这个人真是太过份了;但是如果又有一个人,每天打你一巴掌,但是突然有一天不打了,你反而会觉得这个人现在对我真好。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人质会爱上绑匪,紧张的气氛,很容易激发出荷尔蒙效应,再加上人本来就贱透了。我曾经以为陆决对我那样坏,我一定不会喜欢他太久。现在看来错了,因为只要他对我有一点点好,就会被我不真实地无限放大,然后,我注定要万劫不复。
“陆决,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喜欢你,因为林家再出不起第二个林芝星!所以,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可不可以对我好点,我只需要一点点就够了!”我不经大脑,话就出口了。
也许是因为听到了姐姐的名字,他的身体明显一僵,看也没再看我一眼,就直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怦”的一声关上了门。
后来,暑假结束了,陆决转去了一所很远的寄宿高中上学,即便是放月假也不经常回来,我的生活好像终于回到了正轨。但是,我很想他。每一次放长假回到家里,我都会第一时间去到他的房门口看一看,想等到哪一天再见到他,能够不再紧张的说一声,“嗨,好久不见!〞
陆决,我不想食言,所以我从来没有承认过喜欢你。只是,我后来承认过喜欢的每一个人都像你。
所以,其实我还是喜欢你,不过和姐姐不一样,我的喜欢更加隐忍,克制,有分寸,而我这样做,为的只是能够喜欢你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