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红莲喷薄般的落日铺泻进明亮的大客厅里，林芝星沐浴在阳光中弹奏完成了一曲完整的《卡农》。
“好听吗？”林芝星走到茶几一边，和陆决面对面坐好。
陆决点点头，没有说话，笑容有一种三月雾气般弥久不散的温柔。
“我想，我已经想好了。”林芝星看着茶几上的两样东西，一个装有堕胎药的黄色纸袋和一瓶意外以橱柜里发现的农药。几天前，她从本来准备打胎的私人诊所里临阵脫逃了，病床旁边那些闪烁着刺眼白光的金属工具令她全身发抖，想起上一次来这里还是陪陆决的前女友。那小姑娘嚼着口香糖一脸没心没肺地走进去，却是面色惨白，脚步歪斜被人搀着出来，还龇牙咧嘴地哼哼着说：“不说是无痛的吗！怎么还这么地难受？”林芝星抑制不住心里的恐慌，在医生的叫喊声中落荒而逃。
“好。”这么些年了，他们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心意相通，陆决看着眼前的农药，他已经知道她选择了什么。
“唉，”林芝星叹了口气，从板凳上滑下去，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活得真累……吃堕胎药又太疼了，我从小最怕疼，还是算了吧……”
“我知道。”陆决知道，林芝星害怕的岂只是疼，她是和自己一样害怕了这个让人迷茫失措的世界。他绕过茶几，爬到林芝星面前，跪在地上探出身子吻她。林芝星木木地坐在那里没有动，眼睛里却流出了两行清澈的泪水。
残阳张狂地渲染着天空，红色的霞光碎钻一般地洒进客厅里，落在陆决和林芝星身上。
“农药也分给我一半吧！”陆决松开林芝星，笑若星辰，他从衣服口袋星掏出糖果罐孑晃了晃，“它现在在我手里，你要听我的！”
林芝星低着头，泪光点缀在她苍白如纸的面庞上，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她没资格阻止陆决，因为她明白陆决这样做也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他的世界里，感受到的只是冷漠和无奈，小小的少年承受了太多的不该承受的东西。她只能像他尊重她的选择一样尊重陆决。要走就一起走吧，不然，留下了谁都是无尽的痛苦和孤独。
“你干什么？〞林芝星抬起头才发现，陆决居然昂着头一个人喝光了一整瓶农药，她一伸手把瓶子打翻在地，里面一滴都没有剩下，“我的呢？不是应该给我留半瓶的吗？”
林芝星把陆决扑倒在地上，她的头发散开了，像疯子一样歇斯底里，“陆决，你太自私了，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把我那半瓶还给我，还给我……”
陆决躺在地上，表情因为药物作用有些抽搐，但他清明的琥珀色瞳孔却还没有变得浑沌。他的语气没有了平时的气场，声音也变得软软的。“我还是觉得，你不该死，其实你和我不一样，毕竟你还有父母和亲人，会有很多人为了你的离去伤心难过，不像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不知从何处来，也无人会在意我的悲欢和生死……你……你让二婶带你去大医院做流产吧，大不了……大不了，就说孩子是我的。”
陆决在地上翻滚着，林芝星呆呆地看着他，仿佛石化了一般。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金属碰撞声，林芝星的父亲提前下班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