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调查结果是，二班三班四班值班的同学都承认撬窗偷了书。四班的同学说窗子先前已经被人撬开了，木板只是虚挂在窗上，他们只轻轻用手拽两下钉在窗子上的木板就拉开了。三班的同学说他们是看到窗子上的木板有被人撬过的痕迹后才试着去撬窗子的，结果没费劲就撬开了，原来有些钉子被别人拔出后就没有再钉回去。只有二班的学生说木板钉得很结实不好撬，没发现异常痕迹，窗子在他们之前没被人撬过。校方考虑偷书的学生多达九人，处理过重不太好，又因为国家的政治气氛转向，校方大事化小，只给予了团内警告处分。在一次全校大会上杜航、海珊、刘朋俊三人受到校长表扬，说他们在战备值班中是惟一忠于职守，抵制诱惑，秋毫无犯的集体，表现出什么什么思想体现出什么什么精神。受表扬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做了好事，一种是别人做了坏事你没做。后一种人十分奇怪，他的荣誉似乎是坏人授予他的。而且后一种人非常负面，你要获得荣誉不必去做好事，只要促使别人去做坏事，别人的坏事做的越大，你的荣誉就越高。
夏天是生机最盎然的季节，升入高中的学生们到京郊一个叫刘店的村庄学农。学生们坐汽车从北京城出发，车上座位不足每人一座，班长杜航指挥，徐老师先坐，然后女生们座，剩下几个座位给个子最小的男生，大部分男生都站着。肖韵娟坐在徐老师身边，师生俩轻声商量班里的一些事，说到需要杜航参与的一件事，徐老师叫远处的杜航过来参加讨论。杜航两手在上空抓住车内扶手，头低着与坐着的徐老师讲话。问题讨论完，徐老师看着杜航笑，笑得杜航不自在。徐老师问肖韵娟：“你看杜航这个架势像什么？”肖韵娟认真地看过杜航后对徐老师耳朵小声说，徐老师笑着点头，杜航更不自在了。
车顺一条公路向山那边走，山越来越近，走到山前见一豁口，路便钻进去，豁口处有一镇名曰峪口镇。过峪口镇路蜿蜒曲折起来，路多数时间沿着一条河床走。河水断断续续的，河床里有时见不到水，只见大片的鹅卵石，水在鹅卵石下潜流，有时能见到细细的水流，有时水一下多起来像个水塘。由峪口进山走过三十几里，突然一片开阔，鬼斧神工造出一片山间小江南，树木茂密，水系密布，庄稼旺盛，有三五个村庄，刘店就在其中。
车停在村中，杜航通知同学们在附近活动不要走远，等待分配住房。杜航看准一个没人的机会问肖韵娟：“刚才你对徐老师说我像什么？”肖韵娟笑得说不出话，有人过来杜航装成没事人。又找个机会问，肖韵娟又笑得说不出话，如此多次。杜航越是问不出结果越是想问，杜航越想问肖韵娟就越觉可笑，以至于恶性循环。杜航想出个办法，先说令人难过的事，等肖韵娟伤心了再问她。又看准一个没人的机会，杜航没头没脑地对肖韵娟说：“在万恶的旧社会，煤矿工人头顶一灯如豆，在低矮的炕道中匍匐前行。”肖韵娟莫名其妙，杜航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们骨瘦如柴，腹中无食，身上的煤有千斤重——刚才你对徐老师说我像什么？”肖韵娟愣怔一下，突然明白了杜航的用心，捂着嘴跑到车后，用车体藏身放声大笑起来。杜航的努力又失败了。
学生以十人左右为一个单位，分散住在老乡家里。杜航所在的男生宿舍与肖韵娟所在的女生宿舍是邻居，一条小路走到尽头两边分岔一边男生宿舍一边女生宿舍。第二天肖韵娟已经不觉得那件事有多么可笑，她主动告诉杜航说：“我说你像大猩猩。”杜航傻笑一下，追问时候心痒难熬，知道答案了又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