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中真伪,游目谁知。
夜,很静,也很冷。
月亮斜斜地挂在树梢,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洛阳城东,小庙。
“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
“你昨天就在这里?”
“是的,我昨天就在这里。”
“在这里干什么?”
“等人。”
“等谁?”
“等你。”
“等我?”
“是的,等你。”
“我又不是佳人,为何要等我?”
“你是杀手。”
“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
“你要我去杀人?”
“我要你去杀人。”
“杀谁?”
“他。”
白衣人递过来一张纸条。
“令狐陶,绍兴人,廿四岁,喜喝女儿红。”
——纸条上只有这么几个字。
“为什么要杀他?”黑衣人问。
“因为我高兴。”白衣人说。
“很好。”
“很好?”
“是的,很好。”
“你说你,还是说我?”
“我们。”
“你是你,我是我。”
“银票呢?”
“这是五万两,事成之后还有五万两。”
“你出手果然大方。”
“要人办事,总要大方些才好。”
“事成之后,我去哪儿找你?”
“还是这里。”
“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
“你要走?”
“不走,难道陪你聊天?”
“你有把握能杀得了他?”
“无论他在什么地方,无论他在干什么,都已经是个死人。”
“很好。”
“你也说‘很好’?”
“是的,不只是你,还有我。”
“却不是‘我们’。”
“你可以走了。”
“我的确要走了。”
黑衣人纵身一跃,窜入了暗色的苍茫里。
洛阳城东,悦来客栈。
令狐陶握着一柄剑,走进了悦来客栈。
客栈里已有很多人,有人在吃菜,有人在喝酒,有人在划拳。
谁也没有注意到令狐陶的存在——他本就是个平凡的人。
令狐陶在最角落坐下,店小二早已走过来。
“客官要点什么?”店小二是个乡下人,说话有点胆怯,显然是个新来的。
“两斤上好的女儿红,配两碟子冷盘,再来两碟子热炒。”令狐陶吃的不能算多,却也不少。
移家只欲东关住,夜夜湖中看月生。
——这是陆放翁的诗,是他在东关古镇品饮女儿红时写下的。
女儿红是浙江绍兴的传统名酒,为每位父亲于女儿出生之时埋于后院桂花树下,待到女儿十八岁出嫁之时,用酒作为陪嫁的贺礼送到夫家。
按照绍兴的老规矩,头三碗女儿红要分别呈献给女儿婆家的公公、亲生父亲以及自己的丈夫,寓意祈盼人寿安康,家运昌盛。
令狐陶是绍兴人,他不讲究吃,也不懂得吃,却喜欢喝酒,而且只喝女儿红。
令狐陶端起酒杯,刚要喝下第一杯女儿红,忽然听见客栈门口起了一阵骚动。
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是血的人冲进客栈,倒在刚进门的桌子旁。
“哈哈!”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冷笑,声音很尖很细,让人听了忍不住打个寒噤。
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黑袍的人立在门口。斗笠压得很低,谁也看不清他的脸,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的右手握着一柄剑,剑尖还在滴血。
“你还是追来了。”浑身是血的人像在询问,又像在自言自语。
“不想死的话,赶紧走!”黑袍人冷冷地说。
客栈中的人差不多已全部走光,只有令狐陶还在喝酒,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没听到吗?”黑袍人一动不动。
“听到了。”令狐陶接了一句。
“那你还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来了。”
“我看不出这两者有何关联。”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也许吧。”令狐陶叹了口气,喝了一杯女儿红。
“‘穷秀才’,我劝你还是跟我回去,免得皮肉受苦。”黑袍人还是一动不动。
“跟你回去?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穷秀才”虽然受了重伤,脸上却没有表情。
“因为你得罪了小侯爷,他老人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我的确知道。”
“说起来,你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不敢当。”
“谁能想到,当年意气风发的‘穷秀才’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沦落?你呢?”“穷秀才”抓起酒坛喝了一口酒,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我?”
“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
“至少我比你活得自在。”
“是吗?那可真要为你高兴。”
“跟我走吧。”黑袍人用剑抵住“穷秀才”的咽喉。
“放开他。”令狐陶说得很随意,声音里却带着一丝紧张。
“是你在说话?”黑袍人问。
“是我在说话。”令狐陶说。
“好,很好。”
“的确很好。”
“你要我放开他?”
“我要你放开他。”
“如果我不放开他,会有什么后果?”
“也没什么后果,最多只有一个字。”
“什么?”
“死。”
“你说的是你,还是我?”
“不是我,就是你。”
“哈哈!哈哈!”黑袍人冷笑两声。
“你觉得很可笑?”
“自我出道至今,还没有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现在你已经听到了。”
“出招吧。”
话音刚落,黑袍人的剑尖已由“穷秀才”的咽喉到了令狐陶的咽喉。
就在黑袍人的剑尖要划破令狐陶的咽喉时,令狐陶拔出了剑。
剑光一闪,黑袍人的咽喉已多了一条血口。
“追云剑。”黑袍人喉结转动,却发不出声音,很快瘫倒在地。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穷秀才”问。
“不知道。”令狐陶说。
“他叫林棠。”
“‘铁剑十三式’林棠?”
“不错,就是他。”
“‘剑底无痕’林逸林前辈的独生子?”
“是的,他就是无痕山庄的少庄主。”
“‘老头子’有封信要给你。”
“你是‘老头子’的人?”
“我只是帮他送封信。”
“谢谢。”
“拿来。”
“什么?”
“银子。”
“什么银子?”
“一封信,五百两。”
“我像有钱人?”
“你不像。”
“你却张嘴就要五百两。”
“记住,你欠我五百两银子。”
令狐陶挑开林棠的斗笠,看了一眼,大步走出店外。
“站住。”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是你让我站住?”令狐陶并没有转身。
“拔出你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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