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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风骨萧然(1/2)

    由来至乐,总属闲人。

    一丘一壑,醉中颠倒。

    “肖默焜,这名字至少已有二十多年没人叫了,想不到你这老倔头居然还记得。”肖默焜说。

    “我记不记得无所谓,就怕你自己会不记得。”乞丐说。

    “那是我的事。”

    “也是我的事。”

    “和你有什么关系?”

    “师父临终之时的话,你可还记得?”

    “我比你记得清楚。”

    “师父为什么会惨遭毒手?”

    “因为有人陷害。”

    “师娘为什么会羞愤自尽?”

    “师父发现师娘做了错事。”

    “大师兄为什么会疯疯癫癫?”

    “他本来就有顽疾在身。”

    “二师兄为什么会死于非命?”

    “那是他技不如人。”

    “小师弟为什么会下落不明?”

    “他本来就是个野种。”

    “小师妹为什么会无辜惨死?”

    “你……”肖默焜脸上已有冷汗。

    “师父临终之时,你是如何承诺的?”

    “我答应师父,会好好照顾小师妹。”

    “你把她照顾得真好,竟然让她在你眼皮底下被人掳走。”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师妹对你一往情深,你却让她落入歹人手中……”

    “够了!我今天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杀人。”

    “杀谁。”

    “杀他。”肖默焜抬手指了指令狐陶。

    “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

    “因为有我在。”

    “你为什么要保护这个臭小子?”

    “那是我的事。”

    “他和你究竟有什么关系?”

    “那也是我的事。”

    “白天明,你真的以为我杀不了你?”

    ——原来这个脏兮兮的老乞丐就是“无影手”白天明。

    “师弟,我不希望你一错再错。”白天明说。

    “一错再错,你以为你是谁?”肖默焜说。

    “你什么意思?”

    “从师父死的那天起,你就不再是我的师兄。”

    “你竟然脱离了师门?”

    “不错,我早已不是师父的弟子,更不是你的师弟。”

    “你……”白天明怒不可遏,如果眼光可以杀人,肖默焜早已是一具尸体。

    “小子,出招吧。”肖默焜亮出了武器,那是一柄镰刀钩。

    “要杀他,先杀我。”白天明说。

    “前辈……”令狐陶看着白天明,喉结突然哽住。

    “‘白日勾魂’从来不会一天之内杀死两个人,看来今天只好破例了。”

    “伙计,去准备两口棺材。”令狐陶递给伙计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看来你很急于去死。”肖默焜说。

    “我想和你打个赌。”令狐陶说。

    “赌什么?”

    “用我的剑,对你的钩。”

    “然后呢?”

    “十招之内,我若不能取胜……”

    “如何?”

    “我输一条命给你。”

    “听起来还不错。”

    “若是我侥幸赢得一招半式……”

    “我就输一条命给你。”

    “如此甚好。”

    “哈哈!”肖默焜已出手。

    招式干净利落,一出手就是杀招,绝不拖泥带水。

    令狐陶已拔出追云剑,剑招犀利,没有一点破绽。

    三招过后,肖默焜见令狐陶的剑招里有了破绽,虽然只是一瞬,却终究是个破绽。

    肖默焜的镰刀钩就要钩进令狐陶的肉里,只听一声利器刺入骨头的声音,所有的招式全都停顿。

    “伙计,将一口棺材留给这位客官。”令狐陶说。

    “那另外一口……”伙计问。

    “另外一口留给你自己。”

    伙计极力想做出高兴的样子,脸色却比死了还难看。

    “你要留一口棺材给我?”肖默焜问。

    “是的,你输了。”令狐陶说。

    肖默焜的左肩和右肩分别被划了一个小口,鲜血已在渗出。

    “我并没有输,输的是你。”

    令狐陶这才感觉前胸隐隐作痛,衣服已被鲜血染红。

    “你太快了。”令狐陶说。

    “你也不慢。”肖默焜说。

    “要不要再赌一次?”

    “不用了。”

    “你杀不了我,我却差点杀了你。”

    “好小子,我会回来找你的。”

    “随时恭候。”

    “哈哈!”肖默焜的声音越来越远。

    “前辈,还要不要请人喝酒?”令狐陶问。

    “当然,今天在座的各位,每个人我都要请。”白天明说。

    “喝酒可是要花银子的。”

    “你有银子吗?”

    “当然有。”令狐陶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

    “伙计,把好酒全都端上来。”白天明看也不看,就将银票塞给伙计。

    “诸位放心,这次绝对是酒,不是马尿,也不用喝醉。”白天明说。

    酒楼里立刻充满了活气——一种活着的人本来就应该有的活气。

    夜,比昨天静,也比昨天冷。

    月亮依然斜斜地挂在树梢,既没有掉下来,也没有升上去。

    洛阳城东,小庙。

    “你来了?”白衣人问。

    “是的,我来了。”肖默焜说。

    “这是五万两。”

    “你倒是很守信用。”

    “要做大事的人,当然要讲信用。”

    “这五万两你拿回去吧。”肖默焜从怀里摸出昨天那张银票。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失手了?”

    “虽说没有失手,却也没有得手。”

    “你说过,无论他在什么地方,无论他在干什么,都已经是个死人。”

    “我的确说过。”

    “你和他有私交?”

    “没有。”

    “你却放了他一条生路。”

    “因为他先放了我一条生路。”

    “你是为了报恩?”

    “不是报恩。”

    “那是什么?”

    “尊重。”

    “尊重?”

    “只有尊重对手的人,才能赢得对手的尊重。”

    “很好。”

    “很好?”

    “这话从肖先生嘴里说出来,那是再好也不过。”

    “你早就知道我杀不了他?”

    “是的,你杀不了他。”

    “他却差点杀了我。”

    “你是杀手。”

    “那又如何?”

    “你既然能杀别人,别人自然也能杀你。”

    “不错,的确是这样。”

    “我花出去的钱从来不会收回。”

    “从来不会?”

    “这是我的原则。”

    “不应该拿的钱我从来不拿。”

    “这是你的原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尤其是杀手。”

    “十万两,买他一条命。”

    “这个价钱并不算贵。”

    “你可以先把钱拿去。”

    “我说过,不应该拿的钱我从来不拿。”

    肖默焜纵身一跃,将白衣人留在了冷风里。

    天就快亮了,大地却陷入了黑暗。

    风带着哨,就像来自地狱的幽灵,在诉说着自己的苦难。

    “我来了。”扶桑浪人毛利赖介说。

    “是今川将军让你来的?”白衣人说。

    “是的。”

    “听说你是扶桑‘第一智将’毛利元就的孙子。”

    “是的。”

    “毛利氏本来只是安艺地区的普通土豪。”

    “是的。”

    “五十年前,毛利元就攻灭了周防地区的陶晴贤,又攻灭了出云地区的尼子义久,从而确立了‘西国霸主’的地位。”

    “是的。”

    “尼子氏、毛利氏、吉川氏和武田氏相互之间有着紧密的婚姻关系。”

    “是的。”

    “吉川元经的姑姑嫁给了尼子经久。”

    “是的。”

    “吉川元经的妹妹嫁给了毛利元就。”

    “是的。”

    “毛利元就的妹妹嫁给了吉川元经。”

    “是的。”

    “吉川元经的女儿嫁给了武田光和。”

    “是的。”

    “你父亲毛利隆元是个大英雄,名字中的‘隆’字是受了大内义隆的偏讳。”

    “是的。”

    “你母亲尾崎局是内藤兴盛的女儿,大内义隆的养女。”

    “是的。”

    “你哥哥毛利辉元崇尚武士道,名字中的‘辉’字是受了幕府大将军足利义辉的偏讳。”

    “是的。”

    “毛利辉元的正室南之方是宍户隆家的女儿。”

    “是的。”

    “宍户隆家担任五龙城主,是毛利十八将之一,另一个女儿嫁给了河野通宣。”

    “是的。”

    “毛利辉元被丰臣秀吉击败,不得不向其臣服,你拼死杀出重围,投靠了今川义波。”

    “是的。”

    “对你们扶桑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

    “是的。”

    “我似乎来得太早了。”

    “是的。”

    “你是故意让我等的。”

    “是的。”

    “等得我心烦意乱。”

    “是的。”

    “只有这样,你才能确定,我是不是能够沉得住气。”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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