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姿玉骨,自是清凉。
“我的两个小宝贝都被你的箫声陶醉了。”女孩子说。
“你错了。”令狐陶说。
“我错了?”
“它们并不是被箫声陶醉的。”
“那它们为什么晃来晃去?”
“因为我的身体在摆动。”
“什么意思?”
“蛇没有耳朵,听不见声音,却能看得见动作。”
“哦?”
“它们看见我的身体在摆动,就会跟着摆动。”
“真的是这样?”
“你不相信?”
“难以置信。”
“你再看。”
令狐陶再次吹奏一曲,身体却不动。
两条毒蛇就像没看见令狐陶似的,很快又钻回了女孩子的衣服里。
“你还会不会吹点别的?”女孩子问。
“会一点《泛沧浪》。”令狐陶说。
“你会《泛沧浪》?”女孩子眼睛里发出了光。
“你干嘛那么激动?”
“你说你会《泛沧浪》,‘短箫秀才’的成名作。”
女孩子胸前衣服里的毒蛇又钻了出来,静静地注视着令狐陶。
“没你们的事。”女孩子摸了摸毒蛇的头顶。
两条毒蛇很听话,很快就钻了回去。
“你还愣着干什么?”女孩子问。
“不愣着还能干什么?”令狐陶说。
“你吹奏《泛沧浪》,我给你伴唱。”
“你会唱?”
“小瞧人。”
“你唱两句给我听听。”
“我干嘛唱给你听,你是我什么人?”
“是你说的你会唱。”
“我会唱就一定要唱吗?”
“你爱唱不唱。”
“你不吹奏我怎么唱。”
“照你说来,这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
——千万不要和女孩子讲道理,因为她们根本不讲道理。
悠远的箫声响起,清脆的歌声随之响起。
“五湖烟雨,云水相为侣。扁舟看不系,柳岸桃花树。
畅中流,无忧虑。风月身为主,搜今访古。
流水斜阳路,芳草垂杨渡。纶竿网罟,日沉天晓,从君去住。
伴邀渔父,供鱼沽酒闲相聚。韵和沧浪声按谱,呕哑远度和柔橹。
明香一炷,愿他地久天长,结盟鸥鹭。”
“喂,你怎么突然停了?”女孩子问。
“这是《泛沧浪》的第一段《五湖烟雨》。”令狐陶说。
“我知道,第二段是《草芥功名》,第三段是《弄云载月》。”
“歌词你全会?”
“怎么,你很佩服我?”
“确实很佩服你。”
“少啰嗦,赶紧吹奏第二段。”
“功名轻一芥,此身自在。投入钓徒风月辈,渔歌声欺乃。
人当知进,人当知退,光阴应不再。死缶深于鼎鼐,牛背稳于马背。
万顷沧浪心所爱,一蓑烟雨身披戴。绝却奔驰,了无挂碍。
请看古今朝,此机为最,何必朝趋暮对。”
“载满舡风与月,水云遥遏,沧浪唱徼。心堪太虚,志存清节。
道弘今古追高洁,词非设,渺焉世事车悬辙。万顷江天一叶,此心无怯。
南秦北越,一任周旋曲折。柔橹声咿轧,学渔人纶收网撒。
钩直无劳提掣,网撒无劳拽。曲和沧浪,更无梦绕黄金阙。
风吹雪,满头白发,赢得闲身察察。此是那,藏纵隐迹真机诀。”
“我太高兴了。”女孩子说。
“为什么高兴?”令狐陶问。
“我爹明明会《泛沧浪》,却不肯教我。”
“为什么?”
“他说这个东西太无聊,女孩子不能学。”
“你爹没有说错,这个东西的确很无聊。”
“可是,我还是偷偷地学会了。”
女孩子只顾自己高兴,根本没有听见令狐陶说的话。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崇拜‘短箫秀才’。”女孩子眼睛里真的有崇拜之意。
“我不知道。”令狐陶说。
“我不告诉你了吗?”
“你告诉我什么了?”
“我非常崇拜‘短箫秀才’。”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你非常崇拜‘短箫秀才’。”
“我是听着《泛沧浪》长大的。”
“听你爹吹奏的《泛沧浪》?”
“不是,是听我娘吹奏的。”女孩子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你娘?”
“我娘是个才女,在嫁给我爹之前,还和‘短箫秀才’见过一面呢。”
“你娘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娘的名字?”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你要找什么人?”
“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因为我答应过别人要替他保守秘密。”
“那好吧,我告诉你我娘的名字。”
“好。”
“她叫薛素素。”
“‘羞花絮影’薛素素?”
“你知道我娘?”女孩子脸上再次露出欣喜之色。
“我听说过她。”
“我娘是不是很厉害?”
“的确很厉害。”
“她却不让我出门。”
“为什么?”
“她说外面很危险。”
“你娘没有说错。”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
“因为我想让我爹我娘着急一次。”
“为什么要让他们着急?”
“那是个秘密。”
洛阳城西,花柳巷。
赵梅坡躺在床上,花掌柜就躺在他的身边。
——男人和女人躺在床上,可以做很多事。
——男人和女人躺在床上,也可以什么事都不做。
赵梅坡和花掌柜就只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
“你就是赵梅坡?”窗外的中年人问。
中年人穿着朴素,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更重要的是,他留有胡子。
“是的,我就是。”赵梅坡说。
“是刘公公让我来的。”中年人说。
“刘公公是你爹?”
“太监没有儿子。”
“那你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刘公公喜欢听话的人。”
“我也很听话。”
“你很听话?”
“刘公公却不喜欢我。”
“为什么?”
“因为他是太监。”
“哦?”
“太监都有点神经病。”
“怎么讲?”
“他们不喜欢女人,却喜欢男人。”
“任何人做了太监,都会对女人失去兴趣。”
“刘公公想让我做他的亲随。”
“你没有答应?”
“当然没有。”
“为什么?”
“我怕。”
“怕什么?”
“我怕刘公公让我陪他睡觉。”
“刘公公喜欢男人。”
“他却并不喜欢我。”
“只是因为你不肯陪他睡觉?”
“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我打伤了他的干儿子。”
“他的干儿子让你陪他睡觉?”
“那倒没有。”
“你为什么打伤他?”
“我看他不顺眼。”
“不顺眼?”
“白白俊俊的脸上却不长胡子。”
“太监都不长胡子。”
“所以说,做太监没有好处。”
“你错了。”花掌柜说。
“我错了?”赵梅坡问。
“错得很离谱。”
“哪里错了?”
“做太监有做太监的好处。”
“做太监也有好处?”
“当然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
“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
“叫我一声花奶奶,我就告诉你。”
“花奶奶。”
“乖孙子。”
“做太监有什么好处?”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是笨蛋?”
“我是笨蛋。”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
“做太监有什么好处?”中年人忍不住问。
“好处多了去了。”花掌柜说。
“比如说……”
“叫我一声花奶奶,我就告诉你。”
“花奶奶。”
“真是乖孙子。”
“做太监究竟有什么好处?”
“你真想知道?”
“我想知道。”
“做了太监,你不就知道了。”
花掌柜与赵梅坡早已笑成一团。
“我来告诉你做太监有什么好处。”赵梅坡说。
“你说。”花掌柜说。
“你想不想知道?”赵梅坡问中年人。
“你说。”中年人冷冷地说。
“做太监可以不用生儿子。”
赵梅坡与花掌柜再次笑成一团。
“找死。”
中年人已出手,刀锋很薄,很快。
赵梅坡更快,刀光一闪,中年人就飞了出去。
“刘公公肯定很生气。”花掌柜说。
“为什么?”赵梅坡问。
“因为长胡子的男人更没用。”
两个人再次笑成一团。
洛阳城东,群仙茶馆。
茶馆的生意很清冷,乔嘉楌坐在茶馆里,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是乔嘉楌?”李冲问。
“你找我?”乔嘉楌问。
“是的,我找你。”
“找我打架?”
“我不打架。”
“找我喝茶?”
“我不喝茶。”
“那你找我干什么?”
“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侯府。”
“我非去不可?”
“你非去不可。”
“如果我不去呢?”
“我就找你打架。”
“你说过不打架的。”
“我改变主意了。”
“改变得倒是挺快。”
“的确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李冲。”
“‘黑蛇’李冲?”
第十一回 几人经纶(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