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聂光荣本想让秀芹搬出去,但实在不放心老人一个人在家,干脆把出租房退掉,两个人和爷爷住到了一起。爷爷其实也希望孙女搬出去,他不想拖累孙女,不想孙女婿刚上门还要整天照顾自己,但老人挡不住聂光荣的孝意。爷爷和秀芹知道聂光荣每天装车扛水泥累,就想办法做点好的给他补补,笨鸡买不起,爷爷就买鸡骨架,让秀芹加些土豆炖汤给聂光荣吃,聂光荣舍不得,想让爷爷和秀芹一块吃,可他们都不肯吃,说不爱吃鸡,其实秀芹知道,每逢过年家里都要炖只鸡,因为爷爷爱吃。秀芹过生日,聂光荣买了件连衣裙当做礼物,秀芹说不好看给退了,其实秀琴很喜欢,退了以后还去店里试过几次,每次穿上都一直照镜子。因为爷爷有心脏病,听说喝些蜂蜜对身体好,聂光荣就买了二斤蜂蜜让爷爷喝,爷爷说秀芹以后要孩子,需要补营养,就给了秀芹,秀芹说蜂蜜水的味道喝不惯,又把蜂蜜给了聂光荣,聂光荣也不舍得喝,就和别人换了几斤大米。年轻人一般睡得比较晚,老人怕因为自己早睡而耽误小两口的夜生活,即便再困也撑着,直到孙女和孙女婿睡了,自己方才睡去,聂光荣不知道内情,还感叹老人有年轻人的精力,其实很多时候,聂光荣早就困了,只是看爷爷没睡,才强撑着。早上,老人不敢早起,直到秀芹去做早饭了才起床,他怕因为自己早起,打搅到孙女和孙女婿,其实老人不知道,聂光荣和秀芹早就醒了,只是以为老人还在睡觉,才趴在床上不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三个人都在彼此的心里,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都说三年一个代沟,孩子和长辈在一起久了一定会有摩擦,但只要心里有爱,凡事先考虑对方,别计较个人利益,多一些付出,多一些理解,多一些包容,爱就会自然的填平代沟,就会让一家人一直温馨甜蜜。
这是一天清晨,秀芹像每天一样早起预备早饭,可爷爷还没起床,秀芹没有在意,以为爷爷一定在做美梦,饭做好了再叫爷爷不迟。大约二十多分钟,秀芹打理好了早餐,聂光荣也洗漱完毕,准备叫爷爷一起吃早餐,可是叫了几声,爷爷也没回应,秀芹又叫了几声,爷爷也没言语,两个人走到了爷爷床前,呆住了,爷爷身体僵化,身体发凉,尸斑已经融合成大片,尸僵全身出现,角膜混浊,嘴唇皱缩,聂光荣和秀芹心里很清楚,没必要抢救了,人应该几小时前就走了。爷爷面容安详,甚至嘴角还微微上扬着,似乎告诉世界,老人对自己的一生很满意。应了心愿,老人将孙女嫁了出去,而且嫁给了聂光荣这样极其值得托付的人,老人确实应该高兴地离去。可是,秀芹无法接受爷爷死亡的事实,抱着爷爷的身体,使劲地摇,牙死死地咬着下嘴唇,从心底发出了歇斯底里般的嘶吼和哭泣。没过多久,秀芹就哭昏了,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整个人瘫倒在地,聂光荣刚想把她扶起来,秀芹自己醒了,接着哭,一会又哭昏过去,如此反复,直到秀芹实在没了力气,嗓子也没了声音。聂光荣想劝秀芹节哀,但他自己清楚,此时无论说什么都苍白无力,就这样,两个人跪在爷爷的床前,谁也不说话。
第二天,两个人商量着将爷爷的遗体火化,正当准备动身之际,秀芹又失控了,她不让任何人碰爷爷,双手抱着爷爷,用已经哑的几乎说不出话的嗓子,死命的叫着,一个劲的摇着爷爷早已冰凉的身体,聂光荣怕秀芹触景生情,时间长了哭坏了身体,几次想抬走爷爷,秀芹根本不同意,最后干脆自己也趴在床上,用身体压住爷爷,说:“我要和爷爷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不火化了,就让爷爷趴在这,我要天天看到他。”聂光荣没说什么,也不敢执意抬走爷爷,就又跪在了爷爷的床前。渐渐地,秀芹平静了下来,走下床跪在聂光荣边上,低声说:“烧了吧,别耽误爷爷上天堂,到了那,肯定比活着吃苦受累强。”聂光荣给艾向前打了电话,让他帮忙找辆车。不到半小时,车就开到了爷爷家楼下,聂光荣和艾向前将尸体抬上了车。聂光荣让秀芹跟着一起去火葬场,但秀芹说不去,她说要一个人呆会,不想看爷爷变成一缕烟,一捧灰。可是,聂光荣一车前脚刚走,秀芹也打车悄悄跟了过去,火化时,秀芹站的老远,闭着眼跪向烟囱的方向,甚至没有呼吸,她感觉空气中有爷爷,他想让爷爷完整的走。秀芹拼命地磕头,祈祷着天上的爷爷一切如意,希望那边爷爷有个健康的儿子,不用多有出息,希望爷爷有个好儿媳,不需要美丽,每天炒两个菜,一家人能围在一起,足矣。此时,秀芹甚至希望,自己也和天上的家人团聚,但她不能,她是整个家族在这个世上的唯一,她还刚为人妻,她还想生个一儿半女,将香火传承下去。此时,聂光荣捧出了骨灰,秀芹突然冲了过去,抢过骨灰盒抱在怀里,她没有以往的嘶喊、狂叫,安静的抱着骨灰,默默地哭泣。艾向前想让秀芹坐车回去,秀芹没答应,一直低着头走,聂光荣让艾向前开车先走,自己跟在秀芹身后,一直从火葬场走回家里,足足走了10多公里。回到家中,秀芹依旧牢牢的捧着骨灰盒不肯放手,一声不吭的呆坐在床上,聂光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坐在了秀芹的旁边,直到晚上六点多,有人敲门,聂光荣才起身,打开门一看是艾向前,艾向前知道聂光荣一家刚送走了爷爷,一定心情不好,就定了家饭店,想让聂光荣和秀芹换个心情,可是聂光荣和秀芹都没有胃口,都说不去,艾向前说:“人是铁,饭是钢,别饿坏了身体,再说饭店都订完了,菜也点了几个,钱都花了,赶紧去吧。”秀芹听艾向前这么说就让聂光荣去,就算代表全家去的。聂光荣不放心留下秀芹一个人在家,但艾向前执意拉上自己,也只好跟艾向前去了饭店。聂光荣吃饭前提了三点:第一,吃饭最多半小时。第二,今天吃饭滴酒不沾。第三,要给秀芹带点饭菜。艾向前自然应了。席间,艾向前提出两家人一起去云南旅游的想法,一来,白燕和秀芹不熟,想让她们亲近亲近,如此,也让秀芹有个伴;二来,考虑到聂光荣新婚燕尔,应该出去玩玩,但聂光荣一家条件不好,真好借此机会,艾向前可以带他们到外面看看;最主要的是想让秀芹换个心情,整天沉浸在爷爷离世的阴影里终究不是办法,到外面玩玩,也许就好了。听了艾向前的想法,聂光荣很同意。
聂光荣把出去玩的想法告诉了秀芹,秀芹不同意。此时的秀芹满眼、满脑、满心的都是爷爷的回忆,她拼命地搜寻过去和爷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到高兴处会笑笑,想到伤心事也会哭泣,她顾不上吃饭,也很少睡觉,不久,秀芹也病倒了。医生说秀芹患的病是胃肠功能严重紊乱,导致严重营养不良。诱因是长时间处于过度悲伤的状态,使其情绪低落,生活起居规律打乱,导致抵抗力下降,又不注意及时补充能量,导致身体机能严重受损。想治好这个病,要简单很简单,要难也很难,因为在医疗层面上靠吃药、打针完全可以,但要彻底治好此病,关键要先医好心理,让病人从痛苦中从出去,不能画地为牢,永远活在痛苦的回忆里。听了医生的话,聂光荣决定帮助秀芹忘掉过去,彻底走出阴霾。从此,聂光荣准备了很多暖人的、励志的故事,不停地讲给秀琴听,还向艾向前借钱买了个半导体,每晚睡前都给秀芹放音乐,慢慢地,聂光荣带着秀芹跑步锻炼,还带上秀芹和艾向前一家聚餐。一晃大半年,通过聂光荣的不懈努力,秀芹才算摆脱了失去爷爷的痛苦,笑容又挂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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