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股芬芳的茶香之中,两人谈得也很投机,使他受益匪浅。告辞时,老教授很客气地把他送出了门,一转身神不知鬼不觉地又把一桶清油塞进了他的手中,一声再见,就关上了门。送礼人就怕这种尴尬,使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林无望想许思维教授其所以没把驴鞭当面送回来,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说实话,而他真把驴鞭当了挂历。人家一旦发现真像,不是扔了出去,就是过年后让我去拿回来。再说人家就是过年想吃,也怨他自己那天没有给老教授讲一讲,怎样洗驴鞭,怎样做钱儿肉的方法,人家不会做,又怎么吃呢?说不上老教授生气了,要找他算账呢?
刚刚过完年,人们也还没有完全到单位上班。林无望也因昨夜看书太晚了,早上还在睡懒觉,就传来了老教授要找他的消息,不由得心中一阵紧张和慌乱。
这一次,林无望有了敲门的经验,先是三声提示,后就推门而入。还真让他猜着了,今天的许思维教授可是火冒三尺:“你这个林无望,看看吧,看看吧,都是你干得好事?”林无望先是一愣,随后就看就到办公桌上放着三根发霉发臭的驴鞭。他暗自叫苦,这下可得罪了老教授,把祸惹大了,传出去影响也不好。便壮着胆子问:“老师,这是……”。
这就是你送的挂历,真是送礼也不会送,快把它给处理了。许思维教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还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出来,就坐进椅子里,翻他的书去了。原来,那天许思维真还以为林无望送的是挂历,也就没有在意,下班时就很快忘了。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过完年到正月十五以后,许思维才想起要到办公室去。谁知在走廊里就闻到一股冲天的臭气,他想是谁在走廊里大小便呢,多不文明。可是,一开办公室门,臭气就从里向外扑来。这才发现那包挂历是三根驴鞭,一个春节过的,全都腐烂发臭了。
许思维苦笑说:“真可惜了,多好的物件,就这样给糟蹋了。你要当时说了,春节的餐桌上,我家不就又多了一道特色菜钱儿肉,我的那帮客人们肯定吃得更开心了。”林无望不好意思地说:“第一次看老师,也没个什么好拿的,贵了拿不起,贱了不好意思。就三根驴鞭,黑不溜球的,一是拿不出手,二是说不出口,让你见笑了。”许思维却大大方方地说:“有什么拿不出手,说不出口的。我们当老师的也食人间烟火啊,也吃五谷杂粮,也好沾腥带味。不过尽管放坏了,一片心意还是领了,钱还是要付的。”林无望忙说:“这东西是个出产之物,在我们农村多的是,不值钱,也不够味,大家都不爱吃,当做头蹄下水处理了,顶多也就扔给狗吃了。”
许思维说:“啊,都怎么说话呢,话能这样说吗?都考博士生了,还那样不会送礼,不会说话!”林无望知道说错了话,怎能把老师比作狗呢,怯生生地说:“别,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许思维到底有一种学者的风度,爽朗一笑:“不过话糙,理不糙。这东搁在在乡下是不值钱,可到城里就值钱了。但我不知道三根是多少钱。这样吧,这三百元钱你收了,如果给多了算你占便宜我吃亏,如果给少了算我占便宜你吃亏,行吗?”
后来,林无望虽然考上了博士研究生,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绰号,也被人们叫出去了。谁都知道林无望是个三根驴鞭的博士,叫得他心都凉了半截,想起来就想哭,民族英雄林天奇的后代,竟也有如此不雅的绰号,真丢脸。尽管这样,博士学业还是要读下去的,而且一定要读好,非读出个样子来不可。慢慢地恢复了平静的心态,一门心事地去钻研学问了。当然,他和导师许思维的关系就不一般了。有空就往他的办公室和家里跑。慢慢地却和许思维教授的女儿杏花红好上了,成了一对无话不说的恋人。
许杏花,人称杏花红,明明是一个城里的孩子,偏偏起了个山里娃的名字。据老教授说,是她正好出生在杏花盛开的季节,就按唐代李商隐的诗,日日春光斗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而叫了许杏花。熟悉他的人都叫她杏花红,暗含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意思。林无望想,这城里人和乡下人、有文化的人和没文化的人,起名字就是不一样。老教授总是引经据典,寻找那些寓意深长、意境优美的词来做名字,但让人一叫出口,就感到太一般了,没有了诗情画意。而乡下人给娃娃起名字,没有过多的讲究,只要有个顺当的词,能区别开辈份、区别开男女就行。但叫着叫着就不一般了,比如林无望,乍一听,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让人感到是一个玩世不恭者。实际上呢,无就是有,有就是无,是一种哲理,是一种责任,是一种低调做人的姿态,叫起来也感到很有学问的。
杏花红长得并不漂亮,但也不丑陋,在男人们眼中,她属于不抢眼,也不刺眼一类的女人,如果把生活中的美女除以丑女,也许她就是那个公约数,顶多是个平均值。她脸上有着两种特征,一种是她母亲的南方女人的娇柔,一种是她父亲的北方人的粗犷。两种特证,搁在别人的脸上也许张显的是各自的优点,而在她的脸上就体现出的是双方的缺点,显得很不协调。具体来说,一张黑中泛着红润的瓜子脸,一双黑白分明的杏子眼,两道细得像柳叶的眉毛,长在别人的脸上,也许就是最佳的组合和最优的选择。而在她的脸上,就失去了搭配的意义,是无法用漂亮、美艳等词汇来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