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昨夜——”
入殿三丈,她恭身而立,眼望向他的背影,轻缓启唇,本欲坦言相告,自认罪责,却遭他温声打断。
“昨夜之事,我不会再问,你亦无须违心作欺。然,”他瞬缓回身,起步绕过桌案,乃至她身前驻足,眉峰微立,肃然作声,“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明白了么?”
她耳力尚佳,自是不会漏听或是听错,是而随即俯首称是。
抬眸间,不觉撞进他的眼里。
他的眸光仍是一瞬不瞬地锁着她,不知于何时起,在一个他未能注目到的地方,她褪去了眉间的那最后一抹青涩。
别后两年重逢,竟是相对无言。
空气很是沉闷,压得人心头涩然,舌根犯苦。
“……恨我么?”那一年未敢问出的话,终是于今日道出。
“对于公子,恨不曾有,怨却极深,”话间,她抿唇淡道:“所幸,都过去了。”
话听至此,她的话中之意,他无从曲解,“便是说,如今,我对你而言,已然什么都不是了。”
闻声微顿,她续而摇首,勾唇浅笑,“于我而言,公子永远是公子,也只能是公子。”
此话深藏的意蕴怎这般似曾相识,当年她是不是也说过类似的话……
“有些事,永生不得忘却。有些人,注定无可挽回。前者,墨儿至死不忘,而后者,则是公子所需付出的代价。”
是了,她当年确是说了。
“……韩非在你心中,究竟有多重,我今日,”话间,他不由自嘲失笑,“总算是明白了。”两年的光景,她的恨与痛,竟丝毫都未消减,旋身之际,意会到此,他的目色愈显沉暗,续而五指蜷紧,牢握成拳,硬声道:“出去!”
主人既已下了逐客令,那么她这位曾经为客之人,自当要从命。
就在她拐身而出后,室内传来一声巨响,合该是桌案被人猛力掀翻坠地了。
……公子,就此别过吧!
他是第一个令她萌情动念的男人,可惜,终归是要不同路。六年前,她未能当断则断,以致反受其乱,故此,她唯有选择漠然以对,束之高阁。
其后的第三年里,她爱上了张子房,却于不久后,遭其狠绝倾轧,险成他人禁脔。其间孰是孰非,她已不愿再作深究,除却任其不了了之外,别无他法。
紧接着,未及感念情殇,她便被带回了秦国,陷入场场宫闱秘斗之中。那一年里,她与扶苏,一步错,步步错,最终促成了她为期两年的叛离。
如今,她在心中作下这晚了整整六年的了断,自此以后,他与她之间,将再无其他。
……
翌日巳时,甘墨乔装改扮为男子,前往雅间竹舍拜会儒家长者荀况,以其已故学生韩非之徒的名义。
荀况费了些思量,即命弟子引其入内。既是与韩非有关,那么不论真假,他总是要见上一见的。
而她进到室内后,自是要卸却伪装,以本貌相对。只因,欺蒙师祖的罪名,即便是给她强过如今百倍的随性,她亦承担不起。
第六章 两相无缘(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